方沅揉揉眼睛,沒好氣地瞪了趙懷硯幾下,随後從床上爬起來出門洗漱。
幾分鐘後,他蹲在水池邊,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沫,口齒不清地問進門的人:“你怎麼來了?”
“不是要幹活嗎,洗漱完了就來了。”趙懷硯說。
“哦。”方沅吐掉嘴裡的泡沫,又含了一口水,臉頰鼓起,眼睛微微眯起。
“噗——”,漱口水噴灑在地上,部分濺到了他的腳踝上,方沅嫌棄地皺眉,他打開水龍頭,剛想把腿伸過去沖沖,卻被人猛得一拉。
方沅一個踉跄撞到趙懷硯肩膀上,他不明所以地回頭問:“你幹嘛啊?”
“早上涼,别直接用冷水沖。”趙懷硯将人拉着往後走了幾步,上前将水龍頭微微擰開,掏出口袋裡的紙巾沾濕,随後他在方沅腿邊蹲下,神情專注地用濕紙巾擦拭着方沅的腳踝。
方沅垂眸看着腿邊的頭頂,涼意透過皮膚直達心底,卻又被趙懷硯溫暖炙熱的手指拂去。
“擦幹淨了。”趙懷硯起身将手裡的濕紙巾丢到院裡的垃圾桶裡,回頭卻看到方沅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怎麼了?”
“沒什麼,你在這等我吧,我去後院拿鐮刀。”方沅搖搖頭,将手裡的牙刷杯子擱置到窗台上,去了後院。
“鐮刀生鏽了,要磨一下才能割稻谷了。”方沅拿着兩把鐮刀回到前院,他郁悶地說。
趙懷硯皺着眉頭接過方沅手裡的鐮刀,黃黃的鏽斑布滿了鐮刀,鏽迹從刀鋒開始蔓延,一直延伸到刀柄上。
“是不是不能用了?”他問。
方沅輕輕搖頭,将鐮刀拿回手中,用手指扣了扣上面的鏽斑,“能用,就是得先磨一下。”他走到水池邊,将水池後面的樹墩子移出來,一塊天青色的磨刀石靜靜地躺在樹墩上。
他将其中一把鐮刀放到地上,在樹墩旁邊蹲下,拿起一把生鏽的鐮刀,輕輕放在磨刀石上。雙手穩穩地握住刀柄,開始緩緩地來回推拉,刀刃與磨刀石接觸的地方,發出“吱吱——”聲。
“噗——”方沅舀起一瓢水潑到磨刀石上,摻雜了鏽斑的水瞬間變紅,順着樹墩流到地上,而鐮刀的鏽斑一層層褪去,露出光潔透亮的刀刃。
“可以了。”方沅甩甩有些酸痛的雙手,笑着将磨好的鐮刀伸到趙懷硯眼前。
趙懷硯沒接方沅遞過來的鐮刀,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另一把,走到樹墩旁邊蹲下,學着剛剛方沅的動作開始磨刀。
“你……”方沅怔愣地看着趙懷硯的動作,欲言又止,最終他嘴唇微動,“你磨刀的時候小心點,不要割到手了。”
因為磨刀的動作,趙懷硯的身體微微晃動,伴随着磨刀發出的“吱吱吱”聲,方沅聽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聲。
天色逐漸明亮,太陽還未從地平線上升起,天邊卻隐隐約約可見其身影,霧氣已然散了,兩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鐮刀,并肩走在黃土小路上。
四周是層層疊疊的梯田,金黃色的水稻在晨風中微微搖曳,發出“沙沙——”聲。
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稻苗,稻浪随風起伏,從山腳盤到了半山腰上,山間的村落點綴其中,渺小古樸的村舍與壯麗宏大的梯田相映成趣。
“元寶,懷硯,你倆可真早啊!”路邊正在割稻谷的李叔李嬸臉上洋溢着笑容,笑眯眯地和兩人打招呼。
“李叔李嬸。”
“哎!懷硯是來幫元寶幹活的吧,元寶孝順,懷硯重情義。”李嬸拭了一把汗,喘着粗氣道。
方沅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李嬸你先幹活,我們倆就先走了。”
李叔李嬸站在原地看着兩人走遠的背影,夫妻倆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元寶是個命苦的孩子,但也是個有福的孩子,村裡孩子都把他當兄弟,就連新來的趙懷硯也如此,少吃了不少苦啊。
四下無人時,兩人垂在身側的手開始勾勾搭搭,腳步輕快地朝方家稻田去。
“到了。”方沅松開手,站到田埂上,開始教徒弟。他微弓着腰,握住一把稻谷,鐮刀勾住稻苗離地大概10公分左右,用力一拉,随着一聲脆響,稻苗被割斷了。
“稻谷就是這樣割的,你看明白了嗎?”他問。
趙懷硯沒說話,他站到方沅旁邊,擡手握住一把稻谷,将鐮刀幹脆利落地朝稻苗根部一揮,用行動告訴方沅他明不明白。
方沅笑着挑挑眉,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啊,一點就通。”他将手裡握着的稻苗搭到田埂上,又拿過趙懷硯手裡的,“割好的稻苗像這樣放,兩把稻苗呈一個小十,不斷地往上疊放。”
趙懷硯朝方沅微微颔首。
交代完一切,兩人開始動作迅速地割稻谷,期望趕在太陽出來前多割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