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想通一切,她低頭擦了擦手上的血,又輕輕開口,
“從現在開始,小報的員工都要尊老愛幼,善事做得越多,評價越好,工錢越多。”
衆人擡起頭,神情滿是疑惑。
可谷星不再解釋,隻是自顧自地找了個台階坐下。
她仰頭望着夜空,皎月高懸,與兩個時辰前,她在新宅院中看到的那輪月别無二緻。
她心中依然空落落的,眼底也帶着幾分惆怅,一不留神竟發起了呆。
不久,遠方忽地傳來一聲又一聲悠遠的鐘鳴,在天地之間徐徐回蕩。下一刻,四面八方的鞭炮聲驟然炸響。
谷星一怔,未能緩過神來便被旁人道了一聲“新年快樂。”
她怔怔地望向衆人的面孔,沒想到自己在小說裡過的第一個新年,竟是在這樣離譜的夜晚中迎來……
她又低頭望向自己的手,覺得指縫間還尚存着微微的粘膩感。
她逐漸覺得自己……變得陌生起來。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從袖中取出錢夾,拍了拍手,招呼衆人。
“都過來,發年節錢。”
衆人先是一愣,随即紛紛圍攏而上,眉開眼笑,喜笑顔開。
“多謝谷老大!”
“多謝谷主編!!”
原本沉悶的氣氛,随着那一枚枚落入掌心的銅錢,頃刻間便變得歡快起來。
本已蔫巴的人群,頓時恢複了生機,又笑又鬧,開始互相開着玩笑。
仿佛方才的争執未曾發生過。
随着鐘聲斂盡,那扇門再次打開,這次連小桃也走了出來。
“桃郎中,福旺如何了?”
“他的手還保得住嗎?”
“傷勢如何?”
衆人唰地圍上去,七嘴八舌,皆是焦急之色。
小桃抖了抖袖口的藥漬,神色冷淡,斜睨衆人,目光掃過院中被霍霍了一半的草藥,最後落在谷星手裡那尚未丢棄的半根證物上,眼神微沉,“死不了。”
衆人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随即,小桃側眸落在谷星身上:“你過來。”
四周瞬間一靜。
那些方才還滿是憂心的漢子們忽然眼神一變,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别樣的意味。
“嘿……嘿嘿……”
不知是誰先憋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
“谷主編,桃郎中親自喚你呢~~”
“谷主編那俊俏清秀的小臉,果然有豔福……”
幾名流浪者拍了拍谷星的肩膀,眼神戲谑,“你這小子模樣生得俊,得個好歸宿也是福分。”
谷星滿臉黑線。
她一拳砸在最近那人的肚子上,換來一聲悶哼,随即狠狠瞪了這群渾人一眼,甩袖就往小桃身後走。
她心中滿是不安,小桃喚她進屋,該不會是要問她為何大半夜的還在流民群裡厮混吧?
可她心事重重,實在不想編謊……更不想讓蕭楓凜知道自己的行蹤。
她邁步跨入屋中,心跳都比平時快了些許。
“你換一件衣裳吧。”意料之外的話語,令谷星一怔。
她愣愣地看着小桃從櫃中取出一件衣裳,那象牙白襦裙上繡梅枝,腰封綴着淺綠絲帶,配得一顆溫潤翠玉,實在美麗。
小桃瞥了她一眼,“這件應當合你身形。”
谷星低頭看向自己這一身渾身是血的窮鬼衣,确實已經不能看了……
她本以為小桃會趁機多問幾句,可對方卻并未深究。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多舌。
谷星接過衣物,去了客室簡單洗漱後,換上那身衣裙。
衣裙的布料輕柔貼膚,與她平日穿慣的窮鬼衣截然不同,寬袖微垂,裙擺盈盈散開,讓她一時間竟有些不适應。
當她再度踏入屋中,小桃仍未歇息,正立在書架前,整理着一本本醫書。
聽見動靜,小桃偏頭看了她一眼,随即輕笑了一聲:“倒是合适。”
“本是給我妹妹定做的,但是她一不留神便又長高了。”
小桃招了招手,示意谷星過去,拿着布巾将谷星還未幹透的頭發細細擦幹。
谷星打量着房間内景,見屋内裝潢樸素,多是醫書,忍不住好奇,“你為何一邊當着郎中,一邊去給蕭楓凜當丫鬟?”
那個平日裡總是帶着溫和笑意的蕭府丫鬟小桃,與方才在門前怒斥蠢材、行事果決的女郎中桃詩,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她明明能自立門戶,為何又甘願待在蕭府?
“你想知道?”
小桃微微勾起唇角,将布巾放下。她眸光微微一沉,緩緩靠近谷星。
“可以告訴你。”
“但——你必須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作為交換。”
谷星微微一怔,心生疑惑。
“……什麼問題?”
小桃緩緩俯身,目光幽幽,直視着她的眼睛,聲音放得極輕,
“你是如何壓制蕭大人身上的毒的?”
谷星心裡咯噔,還能是怎麼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