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星明明泡在溫水裡,卻莫名感受到一股惡寒。
她在澡堂裡把窮鬼套裝洗了對着火爐烘幹,又繼續穿上。
沒辦法,她現在隻剩下這套衣服能穿。
她回到破廟裡,卻沒發現李豹子的身影。
她懷裡還有給李豹子留的一幹淨肉包,然而等了半天卻沒等到他回來,饞得谷星剛填飽的肚子又餓了。
她倚坐在破廟檐下,雙耳微動,靜靜聽着乞丐們閑談八卦。
言語多是些瑣碎之事。故鄉何處,如何流落至此,身上何處傷痛,哪裡可拾得鐵片布料,或是哪個鄉紳近日施粥赈濟。
忽地,一個流浪漢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人說道:“你曉得那李豹子不?”
“李瘋豹?”另一人接道,語氣裡透着幾分不屑。
“對,是他。”
谷星原本正百無聊賴地發呆,聽到這個名字,瞬間來了精神,懶懶地伸了個腰,屁股悄悄往那處挪了挪,豎起耳朵聽着。
“嘿,我說啊,他原是城南的書商,學問倒是不錯的。誰知道後來咋整的,被官府查出來說是結黨營私,家底兒全叫抄了個幹淨!啧,聽說他老婆孩子受不住這打擊,後頭全吊死了,就剩下他一條命,像條野狗似的活到現在。”
谷星微微愣神,沒想到李豹子這魁梧身姿,竟然能文能武。
正當她消化這信息時,那人又壓低了聲音,帶着幾分神秘說道:
“可我今早路過官府時,看見官差抓捕李豹子。你猜怎麼着?!”
旁邊的人頓時被吊起了胃口,連忙追問:“怎麼着?”
“李豹子今早竟然殘殺左巷巷尾的行會會主一家五口!”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在谷星腦中炸響,震得她猛然站起。
“聽說人證物證俱在,案子鐵證如山,午後便要在城北府衙公開審判。”
谷星眉頭緊鎖,饒是她想破腦袋也無法将李豹子與結黨營私、殘害一家五口的惡行聯系在一起。
他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會遭如此陷害?
見衆人話鋒一轉,已不再談論李豹子之事,谷星不再遲疑,轉身撿起手提袋,便匆匆趕往府衙。
府衙門前,早已人山人海,圍觀者摩肩接踵,議論紛紛。
此地素來平靜,今日卻因這樁滅門慘案掀起軒然大波,引得無數百姓前來探看究竟。
谷星好不容易擠到人群前排,擡眼望去,便見公堂之上懸挂着“公正廉明”四個大字。她心頭一震,頓生幾分畏懼之意。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便聽得周圍人群忽然噤聲,原本低聲的議論聲瞬間消失無蹤。
她扭頭一看,隻見數名手持武器的衙役分列站立于公堂兩側,氣勢淩然。
相關人員被帶上公堂,血淋淋的李豹子,以及那商行行會會主的家中管事。
随後師爺與知府這才出場,各入其座,宣告案件開審。
那原告管事将控訴狀呈交師爺,随後陳述其今早的滅門一事。
他每日卯時起床,管理府中大小事務,并伺候老爺即行會會主起身梳洗。但今日直至辰時一刻仍未聽到會主傳喚,心生疑窦之際,卻忽聞内室中傳來一聲巨響。他猛地推開門,卻看到李豹子正奪窗逃跑,而會主竟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當場氣絕!
還未等他從驚慌中回神,又聽到陣陣小厮的驚呼。
會主一家五口,竟都被這畜生所殺害!
知府轉頭看向堂下的李豹子,隻見他被綁在跪席上,衣衫淩亂,滿頭滿臉都是血,像是剛從一片血海中撈出來一般。
他的頭始終低垂着,目光無神一言不發,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罪名與結果。
知府盯了他片刻,聲音中帶着幾分不耐:
“李豹子,本官問你,可有話要說?”
李豹子卻似未聞耳邊喧嚣,仍低垂着頭,沉默得令人心生寒意。
谷星急得滿頭大汗,一雙眼睛四處打量,卻無計可施。
知府的眉頭皺得更緊,冷冷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便——”
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堂後忽然傳來一聲清朗而威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且慢!”
衆人聞聲回頭看向那處,待識别出那官服後紛紛讓出一條道出來。
隻見蕭楓凜一身紫色圓領官袍,胸前的鶴繡紋理栩栩如生,腰間系着玉飾腰帶,盈盈一束,将他寬肩窄腰與修長的雙腿勾勒得分明而有力。
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他那半張金屬面具,掩去了臉龐的大半,卻擋不住餘下的精緻眉眼與如雕刻般深邃的輪廓。
哪怕隻是露出的部分,已足以引發無數遐想。這哪裡算得上是“奇醜無比之人”?
蕭楓凜邁步走入公堂,身後還跟着一人侍衛。
路過谷星時,蕭楓凜似乎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隻是一掠而過,卻讓谷星心中一緊。
谷星嘴角一抽,悄悄在心中把白眼翻至天上,蕭楓凜鐵定認出她了。
她原以為蕭楓凜是來匡扶正義的,卻沒曾想那破男主下一句話便是,
“李豹子的罪行,可不止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