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禮跟梁宗文沒什麼話好說,擡步上樓,未走到樓梯,梁宗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喻先生要過壽,你要出席嗎?”
喻禮說:“我不出席,禮物我讓品藍姐帶給爸爸。”
梁宗文說:“有什麼禮物我替你捎着,我正好要去一趟喻宅。”
喻介臣雖然跟喻禮沒有什麼父女情分,卻跟梁宗文有一些朋友之誼。
當年就是在喻介臣的書房,喻禮對梁宗文一見鐘情。
梁宗文的提議還是很有建設性的,他們之所以離婚不離家,對外扯着一張婚姻的幌子,不就是為了應付兩家長輩和穩固股市嗎?
梁宗文出席喻介臣的壽宴,正好應證坊間關于他們夫妻“重歸于好”的傳聞。
喻禮點下頭,“可以。”
她轉過身。
梁宗文正垂目看着她,深邃的目光顯得溫和寬容——似乎僅僅代她出席一場壽宴便給她帶來了天大的恩情。
喻禮不喜歡他這個表情。
仿佛高高在上俯視她。
仿佛他無奈在寬恕她的無理取鬧。
喻禮勾了勾手指。
她得讓他知道——他是欠她的,他做得一切都是為他自己贖罪。
梁宗文不解,但還是緩步上前。
喻禮示意他看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赫然是一張照片——一張記述着幾小時之前梁宗文和周晴在廚房旖旎相擁的照片。
梁宗文的呼吸靜了,他的神情變得蒼白,甚至顯得有幾分無措。
從前的事情他問心無愧,但中午的一幕,确實是出自他對周晴的憐惜。
“禮禮——”他喉頭咽動,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完整。
喻禮微笑看着他,“梁老師,你要承認自己愚蠢了麼?”
既然不承認出軌,那便隻是被别有用心的女人蒙蔽,那的的确确是愚蠢。
他被她冰冷的表情刺傷,目光漆黑濃郁,“喻禮,你非要這樣咄咄逼人?”
喻禮懶得理他,當他講理講不過她的時候,他便要從她的态度上找茬。
她斂眸,聲音很輕,擔心被别有用心的人聽到,“你跟她親密也沒關系,我們已經離婚,别讓别人看到就好了。”她莞爾笑說:“你知道的,替你掃尾,挺累的。”
之後梁宗文的反應喻禮沒有多關心,她擡步上樓,步伐停在二樓,穿過幽邃長廊,腳步停在保姆電梯前,她進入電梯,按下1鍵,電梯門閉合,兩秒之後,電梯落在一層。
走出電梯,映入眼簾的便是後院花園,一條蜿蜒小徑直通玻璃花房。
喻禮沒心思賞景,敲響倒數第二間房門。
安妮攏着披肩開門,訝異問:“喻總?”
“忘記告訴你了,後天我大嫂和昕昕過來拜訪,你提前準備着。”她緩聲說着,目光落在長廊的某一處房間門上,“昕昕喜歡馬術和賽車,你檢查一下後山的賽車道和馬場,那匹棗紅色的叫Lily的小母馬好好照顧着,等到昕昕來了之後牽給她騎。”
喻禮又徐徐交代一些其他事情,讓安妮很吃驚。
喻總雖然擅長打理内務,但她上次親手操辦的家族内務是大少爺喻景文的婚禮,有客拜訪這樣的小事,她從沒有這樣親自交代過。
安妮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說到最後,喻禮輕描淡寫問:“程濯房間裡的隔音裝了沒有?”
“沒有。”安妮說:“小程總說他在這裡住不長,就不勞煩重新裝房子了。”
喻禮輕擡手,“我們進去說。”
安妮的房間裡有一間小起居室,喻禮坐在起居室沙發上,安妮替喻禮倒一杯咖啡,在她對面坐下。
喻禮用小銀匙攪拌着咖啡中的浮沫,慢慢說:“今天下午我在放映廳睡着了,一睜眼,程濯就坐在我身邊,我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我在放映廳。”
安妮凝神,“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
喻禮眼底卻沒有笑意,淡淡說:“這麼大的裕園,隻要我一個人耳聰目明就行了,你仔細盤查着這裡的傭人們,看看是誰多嘴多舌給外人通風報信,又看看是誰心思馬虎把外人放進了監控室。”
“好,我知道了。”
喻禮沒多說什麼,臨走的時候把咖啡喝光,然後把杯子放到洗手台沖洗幹淨。
推開門,長廊幽暗,唯有窗外的月色戚戚照進來。
安妮送她到門口,喻禮說:“謝謝你的咖啡。”
安妮搖搖頭,“是我大意了。”
喻禮笑了笑,不耐煩聽下屬的悔過之語。
與其說那些慚愧的話,不如多踏踏實實替她辦幾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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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安妮的房門,喻禮轉身要上電梯,她回身,漫不經心瞥一眼,頓住腳步。
一門之外,後院花園裡,影影綽綽有一道長身鶴立的身影。
天空藍得清瑩,他站在簌白月光下,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回身轉眸,他眸光漆黑而清冷,片刻後,臉上才熟稔挂起笑意。
淡薄的笑意,經不起園中的冷風吹。
他走過來,身上的香氣如蘭似麝,透着涼風的清冷。
他簡單直接問候,“舅媽。”
喻禮點下頭,轉身,計劃停止這在計劃之外的碰面。
下一秒,細瘦肩膀被人輕輕扶住。
程濯面上笑意涼薄如雪,“舅媽為什麼找人調查我?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就好了。”
早上剛剛下達指令,他現在就能察覺,喻禮不得不敬佩他的敏銳。
喻禮說:“你因為這件事失眠?”
“倒也不是,我習慣晚睡。”
喻禮說:“那間屋子隔音不好,你本來就睡眠淺,住在那裡,恐怕更不容易睡着,不如——”
她話沒說完,程濯打斷她,垂眸含笑望她,“舅媽想讓我搬出去住?”
喻禮确實有這個想法,他是不定時炸彈,而且是她不知道密碼的炸彈。
“舅媽,你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但不要跟我離心。”他的手依舊輕輕落在她肩膀上,蒼勁修白的指尖微微箍住她肩膀。
喻禮像被他攏在懷裡。
她仰眸看月,在望見月亮之前,先看到他的面容。
他實在長了一張很标緻的臉,可與清月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