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被林夫子打怕了。
其實林夫子看着經常打人,但因為大家都害怕他,所以就算是晚上點燈熬油,熬出兩個黑眼圈,也是會将課業完成的。
但溫若水玩得瘋,開始寫課業時常常已是夜間,自己又貪睡……于是乎,他理所當然地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後,迎接他的,是才動了不到一半的課業。
他當時是有點慌的,但因為很久沒有人被林夫子拿戒尺打手心,累積已久的恐懼也漸漸淡化不少。
所以去學塾的時候,想着林夫子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下太狠的手,心情基本上已經趨于平靜。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樹欲靜而風不止”。
溫若水是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了,但這并不代表林夫子會像他想的那樣。
溫若水是真的被林夫子的臉色吓到了。他狼狽地往後躲,卻一不小心打翻椅子,摔倒在地,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面,泛起錐心的疼痛。
但站在他面前的林夫子眉毛都沒有顫動一下,隻是怒喝:“起來!”
溫若水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垂着頭,站在林夫子面前,身體不停地抖。
“伸出左手!”
“啪!”冰冷的戒尺狠狠地砸在掌心。小少年白皙嬌嫩的肌膚瞬間發紅,腫起了一條貫穿手掌的猙獰尺痕。
細密的疼痛刺激着神經,仿佛千千萬萬的螞蟻在撕扯着傷處的血肉。
溫若水疼得一縮手,又被強硬地扯回。
“啪!”“啪!”“啪!”……
一尺又一尺毫不留情地落下,最終停止時,溫若水的手已經腫得不成樣子,克制不住地不停顫抖。
“下學後跟我一起走!”丢下這一句冷冰冰的話,林夫子轉身離去,看都沒有看溫若水的手一眼。
溫若水疼得說不出話,隻是捧着自己的左手,不停地掉眼淚,潤濕了桌上攤開的空白課業。
下學後,林夫子帶着溫若水回了溫府,就在溫飛雪的小院裡,盯着他做完了所有的課業。若是有寫錯的,就是一頓呵斥,然後是仔細的講解。
溫若水的課業一向馬馬虎虎。但是那一部分的課業,學塾裡所有人都比不過。就連課業一向遠超旁人的溫飛雪,也隻能甘拜下風。
當然,雖然溫若水很害怕,但他也不做課業就是了。
端的就是一個膽大包天,結實抗揍。
……然後果不其然,他就被揍了。
下學後,溫若水哭唧唧地抱着腫起來的手,引着林夫子往溫飛雪的小院走。
他才不會傻到把林夫子帶回自己小院呢。要是被阿爹阿娘發現了,豈不是又一頓毒打?
溫飛雪自然是不會跟着他們的,回去幹什麼,寫課業嗎?
他才不寫。
他要出去玩兒!
誰知道他剛跑到府門口,就看見門口圍着一群人,他阿爹阿娘被圍在中間。
溫飛雪費勁地扒開人群,才發現中間不止他爹阿娘兩個人,他們前面還跪着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手裡捧着一個木盒。看他的動作,似乎是要把木盒給他爹娘。
“老爺,夫人。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就是家中祖傳的玉佩,還望老爺夫人收下,略表感激之意。”男子低着頭,看不見神情,聲音裡卻滿是感激。
“使不得使不得。隻是舉手之勞,當過的如此大禮。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兩人連連擺手。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在下已經沒有爹娘,這傳承于我而言,再無意義。二位如同在下的再生父母,當得起這份禮。”
溫家夫婦二人幾番推辭後,終究還是收下了木盒。
看見兩人收下木盒,男子眼中劃過一抹放松與喜悅。随即轉身離開。
人群自動為他閃開一條道路,待男子走遠後,竊竊私語聲響起:
“聽說這男子是個修士,這玉佩裡可是藏着了不得的神力呢。”
“溫家夫婦這次可是賺大發了。不過是付出了一點小錢,就收獲了這麼多。早知道那天我就應該把他撿回家的……”
“那你當時怎麼不撿。說到底還不是人家溫家夫婦平日裡行善積德,這好東西,活該輪到他們。”
“誰說不是呢?”
“……”
看完這場熱鬧,溫飛雪沖着他爹娘打了個招呼,轉頭就跑得不見蹤影。
一上午逛下來,溫飛雪吃得滿嘴流油,摸着鼓鼓的肚皮,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剛走沒幾步,就看見一家首飾鋪。
溫飛雪摸摸錢袋,剩得不多了。索性花光所有的錢,仔仔細細地給他娘親挑了一隻雕花銀簪。
攥着手中的銀簪,溫飛雪又溜溜哒哒地往回走。
哪成想還隔着一條街的距離,溫飛雪一擡頭,就看見他家府邸的方向火光沖天,黑煙滾滾而上。一個男人立在半空,一手提着劍,沉默地看着下方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