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個人若是長期被壓制的久了,驟然一身輕的感覺,反而讓他渾身不舒服,想要再次背上重負,将己身再次禁锢住。
樓恹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往旁邊的地上一瞥,這才驚悚地發現,剛才壓在他身上的,竟然是一個人!
那人長的倒是不錯。但一身的衣物卻是見所未見。渾身血迹斑斑,蒼白着臉,昏迷不醒。
……最讓樓恹感到詭異的是,自己看到他心裡竟升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之感?
如果不是長期良好的自我修養,樓恹現在就該跳起來了。
因為他之前粗魯的動作,那人蹙着眉頭,似乎十分不舒服。睫毛輕顫,好像下一瞬就要醒過來。
……然後下一瞬,那人就掀開眼皮,露出清淩淩的眼眸,對上了樓恹看過來的視線。
“……你是誰?”
很好,異口同聲呢。
“這是哪?”青年男子再度發問。
“……之前本尊知道,現在不确定了。”樓恹不太确定地回答。
“……”這人逗他玩兒呢。
冊玉安不想再和面前這個男子廢話,閉上眼,釋放出精神力,仔細查探起周圍的環境。
查探完畢,他睜開眼:“這是否是位于一座懸崖之下?”
“你如何得知?”樓恹起了些興趣。
“……精神力探查。這不應該是最基礎的能力嗎?”冊玉安略有些訝異:這人難不成是罕見的無精神力者?
“精神力……你是說神識?神識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确實可以用神識探查周圍的環境。但冥崖的黑霧可以隔絕神識,如何能探查?”
樓恹發覺自己死過一回,脾氣好了不少,居然能與一個陌生人心平氣和地說那麼多話了。
“冥崖?那是什麼地方,我竟未聽說過。”冊玉安顯然沒有注意到樓恹的問題,而是抓住了另一個陌生的詞。
“你,不知道冥崖?”樓恹眯起眼睛。
冥崖是什麼地方,他非得知道不可嗎?冊玉安暗想。
但他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此時的處境不對了。
“我家族長期隐居深山,不問世事。自然是不知道的。”冊玉安一臉坦然,眼神正直。
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坦蕩吧。樓閣主滿腹的疑慮消散了大半,竟然就讓他這麼混過去了。
兩人看着彼此,一時無言。
“咕噜咕噜——”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英明神武的樓閣主老臉一紅:“那個……你餓了嗎?”他掩飾一般地詢問。
冊玉安也覺得尴尬:“……我還好。”
“咳咳,總呆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要不……我們先上去?”樓恹咳嗽兩聲,提議。
“……好。”
誰料樓閣主正準備站起來,卻一個踉跄,又摔回了原地,後腦勺還磕在了石頭上,“咚”的一聲,格外響亮。
樓恹:“……”
樓恹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
他在外界好歹也是令人聞風喪膽,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築影閣閣主,世上罕見的大乘期高手。
怎麼一次又一次地在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面前出糗?他樓恹的臉都要丢光了。
冊玉安往外走的腳步一頓,折返回來,蹲在樓恹身前,表情認真:“你是不是腳軟了,需要我背你嗎?”
樓恹聽到耳邊“咔嚓”一聲,他愣了神,旋即反應過來:哦,是他臉皮碎掉的聲音呢。
但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樓閣主顯然是一個大丈夫。
“需要,這位……”他伸出雙手,這才想起來自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禁有些窘迫。
“我叫冊玉安。書冊的冊,白玉無瑕的玉,安甯的安。”冊玉安将樓恹抱起來,樓恹的腦袋乖順地靠在冊玉安胸口。
“我叫樓恹。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樓,恹恹欲睡的恹。”樓恹松了口氣。
互相通完姓名後,兩人才驚覺這番對話認真得有些幼稚。
冊玉安還好,畢竟他比較遲鈍。
但樓恹就不同了,在江湖裡混迹了那麼多年的樓閣主修煉得比鬼還精。
樓閣主老臉再次泛紅:他堂堂築影閣閣主,怎麼在這人面前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半點不設防,還幼稚成這樣?
他慌忙把臉埋在冊玉安懷裡。冊玉安隻道是他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公主抱,覺得不太好意思,也就沒去管。
不到片刻,樓恹就顧不得羞惱,擡起頭驚疑不定地看着青年人溫潤如玉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