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尾部張開了一扇巨大的中空浮排,有不怕冷的賓客已經換上渡假裝束在四周走動,有人換了裝備跳進海裡浮潛,也有人調整着風帆準備滑浪。
阮仲嘉趴在欄杆上,看着潛水的人,說:“其實我挺讨厭下水的,應該說我不喜歡陽光與海灘。”
“那你還來?”駱應雯也循着他的視線看去。
天氣很好,還未入夏。
遊艇駛到南邊海域,雖然還沒出境,但是已經暖和很多,白色浮排在陽光下亮得人眼睛酸澀。
“有些社交避免不了,沒辦法。”說罷,裝模作樣歎了口氣,語氣卻帶着笑,“還是像現在這樣躲在室内适合我。”
“這麼說,你和李三公子有熟到為了他特地來不喜歡的場合麼?”
“也不是,Kenneth算是朋友的朋友吧,不過都是一個圈子的,他們家不是前幾年開始進軍影視業嗎,和我家多少有點往來,之前在馬場當面被邀,不好意思拒絕的。”
也是。
“你看那邊!”
阮仲嘉被他的話吸引,就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浪濤中隐隐約約有什麼白色的東西載沉載浮。
“是一對中華白海豚。”駱應雯在旁邊說。
“啊?真的嗎?”
阮仲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又左右看看,發現船上的人都沒留意到有海豚出沒,DJ打碟已經換了比較舒緩的電子樂,人們随着音樂搖擺,調酒師愈發忙碌。
“海豚都長得差不多,你怎麼知道是什麼品種?”
大概是自浪花中露出頭來的海豚過分可愛,阮仲嘉連說話都帶笑。
“你平時都不看電視的嗎,新聞偶爾會講漁農署在哪裡發現了什麼瀕危物種,再說了普通江豚是灰色的,白海豚是白色的啊。”駱應雯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又說,“你平時到底都在做什麼?”
“怎麼都是你在問我,那你呢?你平時會做什麼?我覺得你會的東西都很有趣诶。”
看來是開始對自己感興趣了,很好。
正要開口,突然阮仲嘉的手機響起來,他有點尴尬,隻好在駱應雯的目光中接聽。
“喂?你睡醒啦?啊,那你等等,我去問問有沒有藥。”
目送對方離開,反正一計不成還有一計,駱應雯決定先開始自己今天的計劃,尋找細徐生。
沒想到梁仁康比自己動作快,駱應雯在船上溜達了一會,就在娛樂室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
大白天的,娛樂室頂部的鏡面球倒是沒有浪費,正賣力地往房間每個角落投下五顔六色的光,兩張沙發都坐了人,一邊是玩大話骰的,一邊是唱K的,有妝容化得精巧如混血的嫩模在唱歌。
在“早知不應試愛,有情人日日夜夜同分開感慨”和“五!十五!”互不相讓的嘈雜聲中,他走過去,坐在搖骰子的人身邊,很自然地加入。
有人給他遞了一瓶剛剛開蓋的啤酒,可惜他手氣好,坐下來就沒喝過。
對面坐着被人衆星捧月般恭維的是細徐生,正左擁右抱,骰盅都是旁邊美女幫忙搖的。
見駱應雯技術不錯,拿正眼看他:“你挺厲害啊。”
“哪有,陪着大家玩玩罷了。”
駱應雯搖了一會随手做了個抛接的動作,緩緩提起骰盅,骰子穩穩當當地疊成柱狀立在玻璃台面上。
周圍女孩子們都低呼出聲。
他又不是為了吸引美女注意,更多的是讓細徐生對自己有印象,點到為止,拿起啤酒灌了一大口。
“技術這麼好為什麼喝?”細徐生問。
駱應雯答他:“疊起來的話隻算一面,最上面的點數不夠,是我輸了。”
“你還挺有趣,叫什麼?”
“駱應雯,星傳的。”
細徐生倒真的思考起來,“星傳啊,怎麼是你來?”
“老闆給老闆娘和秘書送了同款手袋被發現,老闆娘一氣之下把家裡愛馬仕全燒了,鄰居聞到味報消防,老闆正在接受調查,沒工夫來吧。”
他說得逗趣,身邊一圈人都在讨論真僞,又覺得好笑,甚至有人拿手機出來查新聞,有人說這兩天西貢某寓所确實發生火警。
細徐生瞪眼:“真的?”
“前面是真的,後面是我希望的,畢竟公司今年還沒什麼工作給我。”
細徐生一臉着了道的表情,細味過後哭笑不得,舉起啤酒瓶,駱應雯識相,也舉起酒瓶,和他用樽頸碰了一下,算是幹杯。
氣氛愉快,很快就聊開了。
駱應雯什麼都能聊一點,從遊艇保養到剛抓的海膽怎麼剖,細徐生又講起自己在維京群島租雙體帆船玩的體驗,骰盅局逐漸變成旅行經驗交流。
旁邊唱K的也從慘情歌唱到你當我是浮誇吧,偏偏唱歌的人毫無技巧,全是感情,耳朵仿佛被電鑽襲擊。
駱應雯看了一眼,這首是梁仁康飲歌,偏偏不是他在唱,也不知道人去哪裡了。
正要在進進出出的人堆裡尋找,忽然外面有很大的喧嘩聲,動靜引人側目,娛樂室裡的人都引頸張望。
畢竟來聚會的都是體面人,這種事不應該發生。
聲音來源大概是樓上,駱應雯說了聲失陪,起身往外走去。
也不是他直覺準,隻是好像在嘈雜聲中聽到梁仁康的聲音,顧不得這麼多,他快步往樓上走,沿着旋梯走到三樓,就見到梁仁康站在甲闆上。
船尾欄杆處有一組很大的弧形戶外沙發,三個茶幾将那片區域劃分開,他看到梁仁康站在沙發前面,背對着自己,周圍都是看熱鬧的男女,隻是氣氛不太對,人人噤聲。
“這是怎麼了?”
他有心打圓場,故作輕松走過去。
怪不得富二代都不見了,原來在這裡。
他看了一眼,沙發正中坐着是次活動主辦方李家三公子,旁邊還有幾個眼熟的富家子弟,都是一些八卦雜志常客,鄭某某郭某某蔡某某之類,名字記不太清。
三公子開口:“你是誰?”
“我是他朋友,”駱應雯走到梁仁康身邊,用嘴型問他,“發生什麼事?”
梁仁康臉上表情有點僵硬,一米八幾大男人當衆被人質問,尤其是對方和自己階級差距巨大,任誰也不好過。
“你一個賣唱的,平時還唱不夠嗎,非要在我的地頭顯擺?”
李三公子冷冷地看着二人,他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比駱應雯二人小了一截,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就很容易露怯,但畢竟身家擺在那裡,在場沒有人敢幫他們說話。
見梁仁康遲遲不願意回應,他又補了一句:“這麼喜歡唱是吧?好,我讓你唱,就在這裡,唱到我叫停為止。”
阮仲嘉坐在另一桌的沙發邊上。
原本見龐榮祖暈船吃過藥之後已經有所好轉,他特地讓人到甲闆上透透氣,不要成天窩在房間裡,正看着海發呆,李家三公子呼朋引伴在旁邊喝酒調笑。
看到他們,還煞有介事地邀龐榮祖加入,見他似乎面有菜色才作罷。
數番認識下來,阮仲嘉對李三公子沒什麼特别的感覺,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是人,不過是日常洗費奢靡一點,任性一點。
無傷大雅,畢竟有折騰的資本。
所以看到對方忽然變了一張嘴臉,他反倒手足無措起來。
他知道駱應雯是普通人家出身,而且也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明星,想必他的朋友也差不多,但這個李三也不應該這樣當衆羞辱人家吧?
那邊駱應雯還在周旋,阮仲嘉卻聽得握緊拳頭,坐在旁邊的龐榮祖瞧見了,示意他不要多管閑事,心裡就更堵得慌。
他沒法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