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屋裡說話，廚房一定能聽到。如果不想讓别人聽到，那就一定要壓低聲音，這是全家公認的事情。

洛寒不知道二叔是故意讓她聽到，還是沒注意到她已經回了家。

她聽着二叔的為難、拮據：“…房子不夠住，兩間房是用櫃子隔開的，一共才二十五平米。廁所隻有一樓有，做飯還要借用别人家的煤爐子。”

“明年九月向南才能上高中，住到學校裡。我打算等他高中之後，周末就讓他去明香娘家住兩天。”

老太太心疼得恨不得掉淚：“那怎麼行？向南怎麼能去他舅舅家住？他姥姥一家本來就看不起咱們家，明香要跟你鬧的！”

洛寒随手拿起燒火棍，把地上的碎枝幹柴扔進竈膛，細碎的聲音沒驚動隔壁。

隔壁屋裡，洛建民歎氣，皺眉道：“娘您别擔心，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我們廠裡最近有傳言，說廠裡明年秋天會調走兩個幹事，到時候他們的房子能騰出來。我跟明香商量過了，晚些把我們住的這個房子賣了，加錢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

“換房子？那得多少錢呐？”老太太驚呆了，當年為了小兒子這房子，老頭子花了一百多塊錢走後門。她雖然心疼錢，可家裡大事小事都有他爹扛着，她也不覺得怎樣。

現在老頭子沒了，兒子又要換房子，這樣大的事兒壓到她身上，她隻覺六神無主，肝膽欲碎。

見老娘面色萎黃，一副惶恐躲避的模樣，洛建民也不敢再拖，忙道：“用不了多少錢，我跟明香這些年積攢了一些，我們倆計算着去跟我大舅哥借一千塊錢，明年地裡的收成，加上我和明香這些年的積蓄，就能補上這個窟窿。”

一千塊錢！老太太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險些丢了魂兒。

可聽到小兒子說到明年的田裡收成，她才反應過來。

住處緊張、缺錢、指望明年的收成。這夫妻倆是沖着洛寒來的。

小兒子從工作之後就再也沒正兒八經幹過地裡活，小兒媳更不用說，那就是個鎮上長大的嬌小姐。

老太太的心漸漸穩下來。

老頭子永遠是最好的爺爺，看在老頭子臉面上，阿寒也得孝順她！

就這麼辦！

老太太深呼吸一下，捂着有些發慌的心窩，“我去說，讓她明年冬天再出門子，也讓顧家小子再沉穩沉穩，哪有天天往女方家裡跑的！”

聽到這，洛寒再也忍不住冷笑出聲：“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今天我可算見識到了，吃了人家的，還要怪人家送到了家裡，真！無！恥！”

她沒有壓着聲音，所以在她回堂屋時，正正撞上慌失失的洛建民。

她沒有喊人，隻是看着洛建民，“我非要今年出門子，你能怎樣？你也想收一份彩禮是嗎？你不覺得羞愧嗎？我是你女兒嗎？我憑什麼管你的房子？”

“阿寒，叔不是那個意思！”洛建民壓着解釋，“确實是家裡很難，你出嫁之後，你奶奶在這裡住我一定照顧不到，她…”

“這些話，你跟我說不着。”洛寒說罷，寒着臉進了屋子。

老太太在自己屋裡沒出來，聽到外面的動靜，嗚嗚咽咽開始哭起來，“你留下的東西就那麼些啊！都被那沒良心的丫頭給了外頭的男人…”

“我爺爺要是活着，不知道會對顧成有多滿意！兩張兔子皮而已，頂得上一條豬腿嗎？”她聲音清冷，擲地有聲，話一出口，老太太也不言語了。

洛寒已經做好了訂婚宴這群人都不去，隻有她和洛建兵和大壯去的準備。

不料，傍晚她剛端了飯菜上桌，洛建民和洛建兵一起進了門。

洛建兵還不知道洛寒下午發飙的事，他笑呵呵坐下，對洛寒道：“等他家定下彩禮，我也就把陪嫁單子定下。”

洛寒擡眼，毫不留情：“兩個暖水壺，一對銀镯子，還有呢？”

洛建兵理所當然：“三轉一響啊！到時候都給你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