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覺和小叢坐在綠皮火車上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青山綠水時,坨坨、雲善還有李愛聰一人提着一條魚在村子裡叫賣。
之前去過一趟鎮上撿破爛,發現啥也沒有,坨坨靠着撿破爛掙錢的想法破滅。中午睡覺時,他又想了個主意,捉魚賣。
今天好些人家都去過鎮上趕集買過肉,因此,坨坨捉的魚在村裡并不好賣。
“咋沒人買?”李愛聰十分納悶。
坨坨也覺得奇怪。三人提着魚,在村子裡亂轉。
今早趕集時看到的那個沒牙老太太坐在别人家牆後陰涼的地方,手裡打着蒲扇。瞧見坨坨和雲善,她樂呵呵地笑,“小子頭上戴花呢。”
“你買魚不?”坨坨拎着魚跑過去。
雲善拖着魚也跟着跑過去。
還有個老太太也在牆下乘涼,看到魚就問,“哪來的?”
“自己捉的。”坨坨拍拍魚,魚尾巴翹了一下,“還活着呢。”
“我手裡這條一塊錢。”
“你這小娃子上哪能捉魚?”老太太根本不信坨坨的話,她伸手掂了掂,“一斤多,不到兩斤。”
“八毛我就買。”
“八毛就八毛。”坨坨很爽快。隻要有人買,給錢就賣。
老太太高興地站起身,“你等着,我這就回家拿錢去。”
坨坨又轉身問沒牙的老太太,“你買不買?”
“我不買。”老太太說,“中午剛吃過肉。不吃魚了。”
坨坨這才想明白為啥魚不好賣。李家村的人不富裕,不是天天吃肉。就像馬奶奶那樣,今天吃了肉,就要再等幾天才會買肉吃。
“太太,誰家沒買肉?”李愛聰問。
沒牙老太太笑道,“那誰曉得。”
雲善坐在了剛剛離開的老太太的闆凳上,把手裡的魚丢在地上。那魚身上滾了一圈土。
沒牙老太太伸出幹枯的手摸摸雲善的圓腦袋,雲善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她。
“小胖子長得好。”
“小胖子是誰呐?”雲善天真地問。
沒牙老太太瘦得隻剩一層黃皮裹着骨頭的手指點在雲善白白的腦門上,笑着說,“那不就你啊。”
“我叫雲善。”雲善認真地道。
沒牙老太太又笑,像是遇到什麼高興事似的。雲善盯着她看,覺得她很奇怪,“笑什麼呐?”
沒牙老太太隻是笑,又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買魚的老太太拿了八毛錢過來換了一條一斤多的魚,美滋滋地拎回了家。
坨坨他們又繼續在村子裡叫賣。隻要講價講得不是太離譜,坨坨就五毛、六毛地把魚賣了。賣出去三條魚,今天一共掙回來一塊九。
坨坨看着手裡一把錢,樂得直笑。一斤豬肉不就來了麼,還多了七毛,能買點其他東西。
除了賣了的魚,坨坨另外還捉了三條放在李大志家的鐵皮盆裡。一條準備提去李愛誠家,兩條魚留下來自己吃。
李愛聰跟着在旁邊,十分羨慕坨坨,“掙錢也太快了。”
“你可不能下河。”坨坨立馬說,“河裡危險。”
“說危險,你咋總下去?”李愛聰問。
“我下去是因為我要抓魚,我會遊泳。”坨坨說,“小孩别下河。”
“雲善今天還下河了。”李愛聰說。
雲善聽到了後說,“我會遊泳。”
“他就下去玩一會兒。”坨坨叮囑李愛聰,“你不會遊泳,你可千萬别下水。”
“知道了。”李愛聰撇嘴。
他們回去後,坨坨就忙着做飯了。雲善搬着小闆凳,坐在鍋屋門口,翻看着坨坨從李愛青那借來的小學課本。
課本上有圖案,有課文,雲善也認識字,坐在門口看得津津有味。
李愛聰坐在旁邊,屁股上像是長了針,左挪右蹭地,“雲善,你看得懂啊。”
“嗯。”雲善指着書上的詩念給李愛聰聽,“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你識字啊?!”李愛聰像是發現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四歲你怎麼識字?”
“我學的啊。”雲善說。
“你上學了?”李愛聰驚訝地問,“你四歲就上學了?”
雲善點點頭,“大家都上學。”小妖怪們都上學識字。
坨坨在鍋屋裡聽到話,很自豪地說,“雲善認識好多字。”
“雲善每天都要學習。”
“我沒看見他學。”李愛聰說。
“現在沒東西學。”坨坨不知道雲善的學習進度,這個事一直都是小叢管的。現在他也教不了雲善什麼。
李愛聰問雲善,“山裡有老虎嗎?”
“有。”雲善回。
“吃人嗎?”
雲善搖搖頭。身為雲靈山裡唯一一隻老虎,嘟嘟不吃人。
“你們天天在山上幹嘛?”李愛聰問。
“玩啊。”雲善開始和李愛聰說山裡的事,說鐵蛋和鋼蛋,說小紙。
說着說着,他跑回屋裡問,“鐵蛋、鋼蛋、小紙呐?”
“留在山裡。”坨坨說,“咱們出遠門,沒來得及帶他們。”
雲善站在那想了好一會兒才出去繼續和李愛聰說話。
說起獅子,李愛聰還懂,但是說到袋鼠,李愛聰就不懂了,“袋鼠是不是老鼠?”
“不是。”雲善說,“袋鼠和老鼠長得不一樣。”
“鋼蛋這麼大。”雲善比劃着。
“那麼大的鼠!”李愛聰想象不出來,“那不得吃人?”
“不吃人。”雲善說,“鋼蛋吃飯,吃草,不吃人。”
“一頓得吃多少?”李愛聰問,“是不是比豬還大?”
坨坨在屋裡笑,“鋼蛋比豬能吃。”鋼蛋的嘴巴一天裡少說得忙半天。
“鋼蛋愛吃東西。”雲善接着道。
兩個小孩說山裡的事,坨坨忙着炒菜,沒聽清他們在外面說什麼。等他炒完菜了,就聽李愛聰說也想天天吃肉。
“花旗他們來,我們就能天天吃肉。”坨坨把辣椒炒青菜盛出鍋。心想着,等明天再去掏鳥蛋吧。
馬奶奶早上把雞蛋都拿出去賣了,現在李大志家一顆雞蛋也沒有,隻能炒素菜。
除了這個素菜,還有腌韭菜。就是韭菜洗幹淨了倒些鹽,拌上辣椒生腌。腌得時間長,就着饅頭吃也挺有滋味。
“真希望他們來。”李愛聰發自真心地期盼。盼望着花旗他們來了,他也能跟着天天吃肉。
坨坨把兩條魚丢進鍋裡炸。李愛青皺着眉頭匆匆從外面快步走進院裡。
“大姐,今天回來這麼早。”李愛聰問。
“有點事。”李愛青把鐮刀放回屋裡,趕緊洗了手回屋裡關上門。
李愛聰站在門外喊,“大姐你關門幹啥?”他推門還推不動,門從裡面拴起來了。
李愛青刷地一下拉上了門上遮擋玻璃的小簾子,“你上一邊玩去。”
“你咋把簾子也拉上了。”李愛聰問。
李愛青匆匆地翻出書袋裡的月事帶,夾上紅色的衛生紙。然後把衣服裡外都換了一遍,抱着髒衣服丢到水盆裡。
“我燒點水喝。”李愛青走進廚房。
“屋裡有水。”李愛聰說,“我們回來的時候剛喝過,還剩不少。”
李愛青沒搭理他。
竈台上兩口鍋,一鍋裡煮着稀飯,另一鍋用來炒菜。坨坨盛出魚。
李愛青驚訝道,“你們又去鎮上了?”
“魚不是買的。”李愛聰說,“坨坨從河裡抓的。”
“你咋下河了?”李愛青從外面舀了水倒進鍋裡刷鍋。
坨坨沒應聲,這些人類總唠叨他。
李愛青邊刷鍋邊說,“你這麼小,不能下河。”
雲善摸到窗台邊的火柴盒,站在門邊上推開火柴盒。
李愛聰也是個不懂事的,走過去問雲善要,“給我兩根。”
雲善捏出兩根火柴給他。自己又拿了一根出來,學着見過别人用火柴的樣子擦火柴。
坨坨端了菜回來,就見雲善拿着燒着火的火柴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