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吧。”趙秀英道。
李愛誠拿上衣服,跟着坨坨他們去李大志家。
李愛青已經擺好了飯菜,和李愛藍兩人有說有笑的。
李大志拿着蒲扇坐在走廊下扇風。
李久勇沒來,李愛香倒是來了,自己站在一旁,也沒人跟她說話。
“你爸沒來?”坨坨問李愛聰。
李愛聰說,“他不來。”他沖着李愛香努努嘴,“這不來一個了。”
李愛香也當沒聽見李愛聰的話,自己搬了凳子在桌邊坐下。
李愛聰已經把坨坨十塊錢賣了一個銅錢的事說了。
“你家原來是地主嗎?”馬奶奶問坨坨。
“不是。我們住在山裡。”坨坨再次重複。
李愛波和李愛香兩人一個勁地往自己碗裡夾肉。
倒是李愛藍,心裡别别扭扭地夾了幾口沾了肉味的豆角。
這肉是坨坨買的,她不想吃。心裡覺得,好像吃了他們買的肉就像是坨坨和雲善投降了。可她心裡又很矛盾,想吃肉。
心裡掙紮了好一番,李愛藍還是決定不吃肉,隻夾豆角吃。
“咋不吃肉?”馬奶奶夾了一塊肉到李愛藍碗裡。“都瘦了。多吃點。”
李愛藍看着碗裡的肉,小小地應了一聲。心裡又開始掙紮起來。最後還是想吃肉占了上風。
她夾起肉送進嘴裡,嚼了幾口後在心裡感歎,肉真好吃。
一擡頭看到李愛香不斷往碗裡夾肉,李愛藍就覺得自己是傻子。她都不吃,憑什麼李愛香吃?
坨坨和雲善是要來她家的,又不是去她李愛香家。憑什麼李愛香吃那麼多坨坨買的肉?
這麼一想,李愛藍覺得自己虧了。她開始伸筷子夾肉吃。
三斤肉炒了兩大盤,看着多,可人也多。各人都夾,一會兒就沒了。
雲善也吃飽喝足,嘴邊沾着油。坨坨領他去院子裡洗幹淨嘴。
李大志最後把剩下的湯汁拌着米飯又吃了半碗飯。
李愛香吃完肉就走了。李愛聰不高興地對坨坨說,“下次不給她吃。”
“别叫她。”
“你不是叫你爸的嗎。”坨坨說。
李愛聰開始埋怨李久勇,“我爸真是的。為什麼叫她來吃。”
他一個小孩,不懂大人們臉皮薄,不會因為别人家有好吃的就跑過來吃飯。大人是不好意思的。
李愛波吃的心滿意足,看坨坨他們往外走,他跟上去,湊近坨坨問,“你還剩多少錢?”
李愛誠啧了一聲,“你行了。小孩錢你也惦記。”
“不是。”李愛波說,“我就問問下回啥時候買肉吃。”
李愛誠看坨坨他們在河邊樹下玩,說,“下午别亂跑了。别讓奶老找你們。”
“别下水。”
“知道了。”坨坨想想下午也沒什麼事要幹了,他決定帶着雲善去地裡給李大志家幫忙。
李大志家東屋裡有三張床,原本是他家三個閨女各睡一張床。後來大閨女結婚,她那張就空着,用來放被褥。
屋門和窗戶全都打開,屋裡挺涼快。
李愛藍肚子上蓋了個毯子,小聲和李愛青說話,“二姐,你知道咱爸媽要收養坨坨和雲善嗎?”
李愛青原本閉着眼睛躺着,聽到這話睜開眼,驚訝道,“要收養他們?”
“誰說的?”
“媽說的。”李愛藍躺在床上望着不平整的石闆屋頂說,“咱家窮成這樣了,還要收養小孩。不知道咱爸媽咋想的。”
“非得要男孩幹什麼?男孩能幹什麼?鎮上的标語寫着生男生女都一樣。别人家隻有一個女孩的還不活了?”
“爸媽他們就是老封建思想,重男輕女!”
“有養小孩的錢還不如買個電視機。大伯和二伯家都有電視機了,就咱家沒有。”
“你知道他們是封建思想,還生什麼氣?還指望他們改?”驚訝之後,李愛青淡定了下來。
“我心裡氣。”李愛藍道。
李愛青輕笑了一聲,“你氣性不小。”
“不管爸媽怎麼樣,咱們好好讀書就是。考上大學,走出小村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靠自己的努力一點點改變世界。”
李愛青在李愛藍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會有這麼多想法。那時候她經常聽見她奶奶唠叨着讓她媽生個兒子。說沒兒子怎麼辦,以後死了沒人摔盆。
她也像李愛藍一樣,思考過女孩和男孩到底有什麼不同。男孩能做到的事,女孩也能做到。女孩不比男孩差。
她努力學習,證明自己雖然是一個女孩,但是比大部分男孩都強。她得了很多表揚,得到了很多獎狀。
爸媽、奶奶會為她驕傲,會在村裡人說她成績好時高興。可他們還是會遺憾,遺憾家裡沒有男孩。如果她是個男孩,家裡人應該隻有高興,不會有遺憾。
即使她再優秀,獲得再多獎狀,也無法彌補這個遺憾。她是個女孩,她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永遠成不了一個所謂的能傳宗接代的男孩。
當她意識到這個問題後開始反思,重男輕女是别人的思想,很難改變,這是舊社會遺留的糟粕。國家都提倡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樣。
她改變不了别人,但是改變可以從她這一代開始。她相信男女平等,她不會重男輕女。
“改變世界?”李愛藍笑出聲,“最先就要改變爸媽。”
“有點難。”李愛青道。
李愛藍說,“我想去南方看看,去看開放的城市。”
“我們老師說,南方将會有大變革。”
“你打算考什麼大學?去南方還是北方?”
“去南方。”李愛青說,“我也要去看看南方的城市。”
“我以後也去南方。”李愛藍高興道。
海城,夜幕降臨,花旗和兜明遊蕩在城市的街道裡。
生活在城市裡的蛇不多,但是每一條蛇都說沒見過雲善。
城外的田地倒是有很多,但是也沒有好消息。
花旗站在樹下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兜明隻能看見他半張茫然的臉。
兜明心下覺得怪異,在他的印象中,花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要麼面無表情,要麼陰沉着臉,偶爾笑笑,或者說一些刻薄的話,譏诮别人。
兜明從沒有想過花旗會茫然。花旗這樣的妖怪會茫然什麼?
看了很久的月亮之後,花旗長長吐出一口氣,“三天了。”語氣有些頹廢。
兜明,“我們再繼續找。”
“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總能找到雲善。”
花旗,“不知道雲善現在怎麼樣。”
兜明撓撓頭,花旗今天晚上好奇怪。
三天了,耳邊都沒有那個快樂的人類小崽歡快地喊他,“花花,花花。”這讓花旗很不習慣,他很想念雲善。
而三天了,他連雲善在哪都不知道,花旗心裡擔心、急躁、挫敗、無力。
不知道雲善在哪,不知道有沒有妖怪留在雲善身邊,不知道雲善有沒有吃飽飯,不知道雲善有沒有被欺負......
花旗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重新奔跑起來。雲善再等等,花花一定盡快找到你。
“去哪?”兜明邊跑邊問。
“再去問。”花旗又變成了陰沉沉的樣子,“海城這麼大,還沒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