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V6攻防訓練第一天,第一局,比分以15:25結束,防守方獲得勝利。
三個人的攻擊方看似三人各司其職,後排一傳接球、二傳托球、前排攻手扣殺,可以将三個人完美清晰地串在一起,但一旦實施起來,會有一個緻命的問題——
隻有三個人根本無法進行梯次進攻、多人時間差等掩護戰術,所以所有動作都會被對手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風間遙作為主攻手,被六雙眼睛牢牢地鎖定住了進攻動作。
扣殺時同一時間躍起的三人攔網,哪怕強勢地突破攔網還有後排三人緊盯着球的落點,哪怕無法一個球直接救起,防守方依舊可以用第二球、第三球。
風間遙的進攻被防死了,即使他依舊通過強力的扣殺硬生生撕開了對方防禦的一道口子,強行扣成功了13個球,但是一場比賽下來他整整起跳扣殺過48個球,成功率不足27%!
27%!
不及格中的不及格!
中場休息中,風間遙站在場邊,仰頭猛灌着礦泉水,汗水從額頭滑落至下巴,無聲地垂落至他新換上的六号球衣。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一道聲音。
“風間遙。”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風間遙聽着這口吻熟悉的聲音脊背一涼。
風間遙捏着手中的礦泉水瓶,僵硬地轉身。
“叫、叫我幹什麼?”
及川徹被他這幅老鼠見了貓一般的心虛表情給逗樂了,笑道:“你名字不讓叫,那我叫你什麼?後輩?學弟?同學?還是喂?”
風間遙還真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答:“還是叫我喂吧。”
被這人連名帶姓叫的感覺,有一種上課睡覺被老師點名的緊張感,這個形容也不準确,他其實上課睡覺也不怕被點名,所有科目的所有題他基本上是看一眼就會了,不存在答不上來的情況。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人叫他的名字,他就有點緊張,那些禮貌性的稱呼也是,怕這人下一秒就能說出直戳他心窩子的話來。
聽見他的回答,及川徹挑了挑眉,滿足了他這個小要求:“喂——風間遙。”他拉長語調又壞心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在風間遙愈發緊繃的神色中,笑意加深地繼續問:
“老早想問了,幹嘛老是瞄準一個地方?三米線是得罪過你嗎,你要往死裡打它?”
風間遙撇開眼去,回答得有點小聲:“我要有參照物,才能打的……準确一點。”
隻有在擊球的那一刹那,目光鎖定住一塊區域,他才能夠知道手部的肌肉該如何發力、手指的彎曲程度、所用的力道、觸球的打擊點等等這些東西。
對于他來說,打排球就像是解數學題,找到參照物鎖定落點就是無法省略的第一步審題,有了審題他才能解題不是嗎?
但是排球場地中顯眼的标志也不多,正式賽場上除了邊緣線、底線和三米線,地上不會出現任何别的标志,扣球不可能瞄準底線,距離太遠,兩側的邊緣線又極其容易出界,所以對他來說,瞄準三米線進攻是最優解。
而至于為什麼是三米線中點的那一塊區域,很簡單,那是他練得最多的落點,已經達到隻要瞄準這裡就絕對不會出現手部擊球失誤的情況。
其他落點其實他也練習過,私下訓練的時候他會在對面球場放上墊子以鎖定扣球點位,每一塊區域他都嘗試過,放置墊子的時候擊球成功率依舊極高,但是他發現隻要墊子拿掉,具體的參照物丢失了,鎖定空白的地闆他就會頻頻失誤。
他把自己這樣的情況定義為空間球感的缺失,或者是控球能力有限。
反正就是差勁、沒天賦的這一類别。
但是及川徹聽聽完他的話,瞳孔微微睜大,臉上寫着幾分錯愕地問他:“所以你的意思是,隻要有參照物,你就可以扣球扣到任何地方?”
及川徹想到的是:有參照物就能打的準确=準确打到目标點位的控球能力?
打排球對于多數位置來說不會追求什麼準确性,尤其是攻擊位置,主攻手的扣殺扣過去的時候可能自己都來不及思索球的落點,屬于是能打過過去不被接中就行,厲害一點的主攻手能打到地方防守的薄弱處,那也是盡量把球控制在一個範圍内,很少有主攻手能做到指哪打哪。
所以準确性更多的是對二傳托球的要求。
而風間遙,這麼多天觀察下來,他所有的斜線扣殺全部無一例外地、精準到變态地扣在了三米線中點處。
怎麼會有人能兼具扣殺力度和準确性的?
及川徹越想越覺得離譜:“所以你不是隻能扣到那裡,而是拿那根線當參照物是吧?”
風間遙的重點落在了他話語裡出現兩次的“參照物”,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得借用這些外物,有絕對的先後關系:鎖定落點、助跑起跳、揮臂擊球。
所以他完全做不到像烏野小橘毛那樣先于二傳手托球的起跳、不管不顧地揮臂擊球的怪物快攻。
他需要有地面參照物,而這些參照物,正式比賽裡不可能出現。
他有時候都在想,能不能在對面建個坐标系呢,把空間劃分成一格一格的,但他又确實沒有這樣的空間想象能力,所以隻能一遍又一遍加強自己的力量訓練,企圖用力量突破他扣殺的緻命弱點。
完全不知道這家夥心裡在想什麼消極的東西,及川徹就這麼盯着眼前這個小變态輕顫的眼睫,一言不發地搶走了他手裡的空礦泉水瓶,然後向着球網對面走去。
中場休息時間還有五分鐘。
他把礦泉水瓶随意地放在對面球場的某一處,随後加快腳步跑了回來,拎起一個排球對風間遙說:“瞄準那個礦泉水瓶,試試?”
風間遙擡眼,愣愣地點了點頭。
“砰——啪!”
“繼續。”
“砰——啪!”
一時之間,整個排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就這麼靜靜地看着球場一側的兩人,抛球、扣殺,抛球、扣殺,然後他們對面球場的礦泉水瓶一次又一次地被擊中,一次又一次地擠壓變形地滿場亂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