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是一串陌生來電。
徐行之詫異地劃開屏幕,嗓音暗啞道:“你好?”
“是我。”話筒那頭亂哄哄的,常思齊似乎在某個小賣部裡和他通話。
徐行之的睡意在頃刻間消散,“你……你怎麼……”
“聽我說。”常思齊打斷他:“這個月機構不放假,元旦節我不回去了。”
一聲悶雷落下,徐行之心頭鼓鼓的,仿佛正醞釀着一場暴風雨。
“馬上就一模了,我也沒辦法……要不然就等春節再見面吧。”
常思齊說:“春節我會有三天假期,可以嗎?”
“可以的。”徐行之又開始困了,手卻抑制不住地在顫抖。
徐行之從來沒覺得這麼無力過,哪怕是生病無人慰問,又或者推掉了很感興趣的戶外活動。
他告誡自己得鎮定,不就是一個月嗎,一眨眼就過去了。
“那不跟你多說了。”話筒那頭似乎是有人在催常思齊,他扔下這麼一句匆匆就挂線了。
這場感冒前前後後拖了十多天,終于跨年夜當晚有好轉的迹象。
徐行之沒回家,下了課裹着羽絨服直接回寝室了。
這個時間點周弘毅也在,另外兩位藝術系的室友都跑去參加自己學院的派對了。
徐行之進門時周弘毅剛洗完澡,身上帶着潮氣,正用浴巾擦拭濕漉漉的腦袋。
“欸?”周弘毅看他回來,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你沒陪女朋友去啊?”
徐行之悶悶不樂地應了個是,他的感冒雖然快好了,鼻音還是很重。
“那行吧,我點了燒烤……你要不要一起來點?”周弘毅嘿嘿笑了一下,和他展示自己的戰績。
書桌下擺着一整箱還未開封的科羅娜,外賣袋上翹起竹簽叉子,略略一數得有幾十串不止。
“你還沒吃晚飯嗎?”徐行之問。
周弘毅點頭承認,“不都是為了明天的活動嗎,忙完就這個點了。”
徐行之聽說他報名參加了流浪動物救助站的志願者活動,現在是一名合格的志願者了。
他很為周弘毅開心,尤其是聽他講述救助站裡的趣聞,連枯燥的學習生活都不覺得無聊了。
兩人說着話的功夫,徐行之褲兜裡的手機響了。
他裝若無意地掏出來看了看,動作馬上就僵住了。
電話接聽成功,常思齊的聲音伴随着呼嘯的夜風吹進他的耳朵裡。
“你在哪兒——”他像是剛參加完某場長跑比賽,喘着粗氣問:“我……我在你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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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的出租車寥寥無幾,尤其是過了十點,海大校門口行人都沒幾個。
收了線,徐行之幾乎用盡自己渾身的力氣從宿舍樓沖出來。
他像一顆目标明确的小炮.彈,沖出校門,接着又心無旁骛地沖向幸福嘉園。
從出租車上下來時,徐行之發現自己隻顧着帶外套,圍巾又給落下了。
他就這麼裸着半截脖子,站在小區轉交的路口處等人。
冷風把他的臉頰吹得有些蒼白,兩隻手捂着領口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在生理和心理都極度疲倦的情況下,徐行之終于等來了姗姗來遲的人。
一個月沒見,常思齊似乎又瘦了一圈,嘴角的胡茬沒有清理幹淨,看起來有些不符合實際年齡的滄桑感。
路燈滋滋啦啦地閃了幾下,他們倆站在光線昏暗的轉角處相互擁抱。
此情此景讓徐行之深受觸動,他想起曾有一次他們也是像今天這樣,隐匿在壞掉的路燈下,隻敢借着夜色傾訴心頭的思念。
常思齊手裡還抱着花束,難為他大晚上跑到幾百米外的花店才買到的。
“新年快樂。”他把花束遞到徐行之手上,又問:“喜歡嗎?”
徐行之笑了一下,就好像看到别人出醜時沒忍住發出的那種笑聲。
常思齊:?
“你知道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麼嗎?”徐行之幸災樂禍道。
常思齊一頭霧水,“你說像什麼?”
“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和祝英台,林黛玉和賈寶玉,崔莺莺和張生。”徐行之越說越離譜,說到後來悶笑道:“要偷偷摸摸地,被人發現就要完蛋了。”
常思齊似乎也被他的情緒給感染了,不再緊張和小心翼翼,湊近他的臉頰,親親地吮住他的嘴唇。
唇瓣相互貼在一塊兒的時候,徐行之心裡什麼念頭都沒了。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生他的悶氣,氣他的不守信用,食言而肥。
不知親了多久,常思齊戀戀不舍地松開他,轉頭含住他的耳垂輕咬,含混道:“那我問問你……你怕嗎?”
兩人的身體緊緊向貼,徐行之腿軟地快要站不住了,手裡的花束“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他無心去理會,支支吾吾地說了句:“我不怕。”
得到了答案的常思齊眯起眼,沉默了片刻,語氣笃定地回應道:“你不怕,那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