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宴雪服上還連珠般滴着水。
但聞阚沒有絲毫動靜,無論是手腕上涼絲絲的手指,還是手背上滾動的水珠,他此時都像一尊被封印的雕塑。
還是被發現了啊。
他挪了挪身體,原本藏在身後的左手被暴露在夏宴眼前。
“髒的。”
這會兒輪到夏宴大腦宕機了,所以這人把手藏了半天,她還自作多情以為是什麼驚喜。
年輕女人疑惑地盯着大狗爪子裡那塊黑黑的東西,問道:“這是去玩了泥巴怕我嘲笑你?”
聞阚以為隻是一句話就能讓眼前這不解風情的女人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了,沒想到她完全歪到了另外一條腦回路上去。
但雪橇犬向來高傲的自尊心又不屑去解釋,左手頗為無力地垂下。
“對,就是去玩了泥巴。”
——所以剛剛自己又是在等待什麼呢?
聞阚在心底嘲笑了自己片刻。
夏宴覺得今晚這人從出現開始就表現得奇奇怪怪的,應該是上一周太累了。
她想起小隊員中廣為流傳的小道消息。
據說是因為這屆冬奧會單闆滑雪新增的項目坡面障礙被體總大為看好,認為是國内冰雪項目發展的一個突破點。
所以國家體總不僅把去國外晃悠了幾年的覃辛返聘了回來,還特别重視除了教練資源以外的其他後勤保障,比如首次在隊裡引入了雪闆維修師這個崗位。
聞阚是怎麼被聘用上的她不是很清楚,但應該和他上次信中提到的什麼家族背景脫不開關系。
本想嘲笑這個關系戶的,但夏宴想到聞阚那手出色的維修技術,還有自己每次有磕碰,都要花費巨額郵費與保險費,把定制雪闆寄到國外專業維修店,才能處理好的人間慘事,突然又覺得這個位置似乎天生就是為這隻雪橇狗打造的。
夏宴漫不經心托着下巴想道,聞阚留下來,至少能為集訓基地省掉好大一筆修闆費,就沖這點,就沒人敢質疑他進隊心術不正。
不過......誰家關系戶找關系來這種髒苦累的崗位啊?
按照夏宴對伊森集團的小小了解,這維修師崗位一百年的工資,估計都抵不上集團半天的流水。
況且體總又不是LM那種被資本玩弄的傻瓜蛋,錢不是燒得慌,沒必要聘用一個繡花枕頭回來,況且還是保質期隻有半年的繡花枕頭。
夏宴看到聞阚的黑眼圈,突然覺得這種有幹勁的年輕人與單闆滑雪這種在國内蓬勃發展的新興運動挺搭調的。
年輕人還是充滿夢想啊!夏宴莫名被這種傻傻的幹勁鼓舞了一下,也就很寬容的沒有計較聞阚今晚的犯傻。
還有半年時間,就當是陪狗崽子走一段路,看他是怎麼助力華國單闆滑雪崛起的吧!
想到這兒,夏宴安撫性地拍了拍聞阚烏黑的頭頂,可能覺得手感絲滑,又不小心多蹭了下。
“不逗你了,看闆子吧!不是被抓來幹活的嗎!早點幹完早點回去睡覺!”
聞阚覺得這個摸頭的動作頗為慈愛,像正準備教訓自家橫沖直撞犯傻的狗崽,但又因為毛茸茸過于可愛,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主人。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不過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抱着濕漉漉的雪闆,一動不動望着她走遠的背影。
無情的主人當然不會因為小狗扒褲腳就停下腳步。
夏宴轉身走向小隊員那邊,把這塊彩虹雪闆留給了聞阚。
和叫朱珠的女教練一起旁觀了會兒剩下小隊員的第一次上跳台後,夏宴突然開口道:“這批隊員的訓練方向都是坡面障礙吧。”
朱教練無聲地睜大了眼睛,感到十分意外。
按照每年的慣例,國集是先完成三個月培訓,再根據隊員選擇和教練評定,來進行項目的分流,最後再進行三個月的小項訓練,倒是沒想到夏宴能一眼看出來他們這一屆的不同。
夏宴摸了摸鼻子,旁觀了這麼些天,早就注意到,選來的這些隊員,個個體态纖細,肌肉内斂,全部都是動作靈巧型。
單闆滑雪目前能上奧運的項目一隻手就數得出來,分别是競速類的障礙追逐、平行大回轉和技巧類的U型池、坡面障礙。
競速類的項目其實很偏愛身高體壯的運動員,他們的每一次回轉都會帶來更多的加速度,這種優勢是身材纖細的運動員很難彌補回來的。
夏宴當時在看到大巴上下來的小隊員的體型,就首先在心裡排除了這兩個項目。
而為什麼是坡面障礙,不是U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