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基地就是隊員們非雪季時訓練用的,這邊的無雪訓練設施一共分為三個闆塊,你們看到的水池滑道算一個,除此之外還有蹦床、氣墊等等訓練設施。”
池嵩偏了偏頭,看了看輪椅上的若有所思的夏宴,難得開口繼續解釋。
“男隊女隊的隊員每年春夏季,隻要沒有比賽,都會來這裡進行無雪訓練,維持身體機能,直到初雪落下,才又回到雪地上。”
輪椅上的年輕女人側了側身,撞上身後人的眸光。
她從穿上闆子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在真雪上訓練、最多上個蹦床練練轉體新動作。
從未接觸過如此系統的夏季訓練内容,這會兒這座場館倒是勾起了她的興趣。
“那為什麼不到真雪上訓練,這邊的設施再怎麼模拟雪上環境,與真正的雪道肯定也有極大的差距,到了新賽季運動員們難道不會不适應嗎?”
樂轶聞言就哼了一聲,夏宴回想起他之前莫名低沉下去的語調,難得有了點遲疑。
不過耐心聽完夏宴的疑問,池嵩臉上倒是浮現了一抹笑意。
“我剛進國家隊時也問了主教練這個相同的問題。”
停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道:“真雪環境當然很好,但由于我們國家的地理環境,不是一年四季都有達到賽級标準的真雪滑。”
“且我們單闆滑雪還是一個年輕的項目,完整的訓練體系還沒有建立起來。”
“目前來說,隊裡的訓練經費是不足以支撐每一個隊員随時出國外訓的”,身材悍利的男人逐漸收斂起了笑容,“我們隻能退而求其次,盡可能保障所有人的訓練質量。”
她微微皺眉,好像突然找到覃辛身上那股摳門味兒是從哪裡來的了,搞不好是這裡一脈相承。
但聽完這番淵源,老頭那些曾經讓她不太理解的行為突然變得偉岸起來。
年輕女人坐在輪椅上聚精會神了片刻又開始無意識走神了,眼神渙散地盯着水池裡不斷冒出的晶瑩氣泡。
“這池子養魚嗎?”
從一旁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了瓶水,正扭開瓶蓋喝的樂轶一不小心噴了出來,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眼圈都嗆紅了,看着好不可憐。
池嵩一邊遞過去一張紙巾一邊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養——養魚?”
“不然為什麼那麼多氣泡?”,夏宴毫不在意自己又語出驚人了什麼,歪着頭理所應當得發問道。
“這些氣泡可不是為了充氧用的”,池嵩無奈扶了扶額頭,剛才凝固的氣氛又重新流動起來。
樂轶盯着夏宴,哀怨地想着,為什麼大師兄今天一天對她說的話比平時指導他訓練一個月還多啊?
“你們應該知道,當我們從跳台上跳出落地時,雙腿乃至整個身體都會遭受巨大的沖擊力……”
池嵩話音未落,夏宴就感覺自己被裹成木乃伊的雙腿被一道視線放肆地打量了個遍。
這年頭不光是狗,連兔子都這麼記仇的嗎?
“這些滑道其實就是正常雪道上的跳台,我們助滑起跳後會直接落入這兩個充滿氣泡的水池,而由于完成翻騰動作落入水中身體直接承受的沖擊力太大,專家們就在水底設計了很多儀器。”
“通過破壞水分子制造水泡,就能最大限度減小運動員入水時的沖力,從而防止我們身體受到意外損傷。”
還在上高中的樂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次就輪到正在修讀本科的夏宴肆無忌憚地嘲笑了。
池嵩對兩人之間的暗中較量毫無察覺,隻帶着他們一一參觀完了滑雪基地的室内訓練設施。
回到病房時已經很晚了,樂轶從飛機落地就一直在病房陪護,這會兒早已睜不開眼,迷迷糊糊中被池嵩哄了幾句,就心滿意足地蹦跶回自己房間了。
夏宴剛準備關上門,就發現眼前男人遞過來一封信。
“這是?”
年輕女人高高抱着手,眼簾垂下,盯着這封粉絲封皮的信件。
“姓聞的那個小子讓我給你的,讓你一定要看。”
一貫以溫柔形象示人的池嵩難得帶上了些情緒,夏宴倒沒任何驚訝。
這狗崽子聯合覃辛騙了她一通,又在直升機上不由分說來了一針安眠藥,玩了一招狗血滿滿的苦情戲後潇灑地不告而别。
這要是三天内沒給點解釋,直接就是拉黑送客一條龍服務。
“他人呢?沒張嘴還是沒長手,學那些青春期小男生玩這點小把戲?”
夏宴面無表情,沒再發表任何意見,轉着輪椅幹脆回頭,“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難得被暴躁對待了的池嵩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機,劃到聊天框,無言地看了半天,發出一聲說不清什麼意味的哼聲。
高大的男人最終還是耐心地蹲下來,把這封信小心翼翼地塞進了門縫。
入夜之後山上的氣溫變得更低,已經沾染上木質香的羊絨毯卻被粗暴地扔到一旁,細絨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浴室裡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過了一會兒,水聲停止。
一道濕漉漉的車轍印從浴室又延伸到門口,停頓了半響,那封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粉色信封終于還是被一雙手撿了起來。
病房的燈長亮不滅,雪白信紙半露出一角,在簾外月光下淡淡散發出朦胧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