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蛟龍王還是懷疑,但是從伊恩旁若無人的樣子來看……他确實是給自己找了個人族伴侶。
——
鑽進那扇熟悉的大門,伊莎貝拉覺得自己緊張的連心都要蹦出去。
一名白發少女背對着門口,坐在窗前一動不動。
伊莎貝拉變回人形,她靜悄悄的走上前去,然後伸出右手,猛地抓住少女的脖頸。
“羅娜,說!你為什麼利用我!我自認為待你不薄……”
“姐姐?”
少女轉過身來,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忽閃着望向伊莎貝拉。
“這真的不是夢嗎?!姐姐,你真的回來了……”
羅娜不顧頸上被尖銳指甲劃出的血痕,就像沒有痛覺一樣的拼了命想要靠近伊莎貝拉。
“姐姐,你不知道羅娜有多想你,羅娜想念姐姐給我編的花環。”
伊莎貝拉冷眼盯着羅娜溢滿淚水的眼眸……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裝的楚楚可憐,自己替她待在海底深淵的那五年已經理清了兩人之間所有的情誼——更何況她一直在欺騙自己。
這張臉蛋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的不像話,這五年來她似乎一點都沒有變。
等等……
伊莎貝拉盯着羅娜一直含笑的嘴角,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修長的手指往上,細細的撫摸過少女的下巴。
伊莎貝拉觸碰到了一層薄紙一樣的東西,她微微用力一撕——那張姣好的面皮就順勢脫落,露出了羅娜真正的面容。
少女的臉上布滿了細碎的傷痕 ,眼睛還是那樣靈動,眼底下卻挂着兩抹烏青,嘴唇也如白紙一般毫無血色……
“……這是誰幹的。”
她這個把容貌看的格外重要的妹妹,這個擦破皮就要撒嬌流淚的妹妹——為什麼如今會變成這個模樣,還戴着一張假皮。
“是我自己抓的……”
羅娜眼見伊莎貝拉已經發現,嘴角挂起苦笑,也不再激動的呼喚後者。
“……姐姐你還記得我因為什麼要被流放到海底深淵嗎?”
“調皮闖入人魚一族的地盤,還弄壞了他們珍貴的法器。”
羅娜搖了搖頭,幾縷碎發輕輕劃過她蒼白的面龐,給她徒增一絲脆弱。
“父親在跟海巫做交易,他要用你的生命作為洗髓自己血脈的引子。”
“他本就不是純血蛟龍,他也是蛟與蛇的後代。”
伊莎貝拉愣在原地,她突然特别想放聲大笑……
這個極其厭惡自己血脈的好父親,這個打壓了自己整個童年的男人,居然和自己一樣,都是雜糅血脈的殘次品——虧他還把自己包裝的多麼高貴。
“所以……他就因為你知道了真相,然後給你制造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為的就是把你丢進海底深淵,把這個秘密永遠留在深淵裡?”
羅娜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姐姐你知道後,義無反顧的頂替我入了深淵……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告訴你。”
少女扯了扯嘴角,笑的特别不自然。“他把我鎖在屋子裡,我根本沒有那麼強大法力逃走,隻能在這個屋子裡一遍遍的悔恨,我。”
伊莎貝拉抹去了妹妹眼角的淚珠,打斷了她哽咽的解釋,“所以你就開始自做虐般的抓壞自己的臉蛋?”
修長的手指細細撫摸着那些疤痕,伊莎貝拉心裡翻湧的怒意都随着自己一遍遍的輕撫而煙消雲散。
“傻妹妹……”
“這張面皮也是為了我出席皇室活動不暴露而強制戴上的,我自己取不下來。”
少女貪婪的感受着多年未見的姐姐掌心裡傳來的溫暖,就像一條擱淺的遊魚重歸海的懷抱。
“盡管知道真相的我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但是比起會讀心術,還法力強大的姐姐來說,我更好控制……”
“我原本以為自己活不久了,他有天夜裡帶人來看我,我聽見他打算用我做引子……哪怕他已經沒有任何繼承人了。”
“還好,還好姐姐回來了……”
羅娜頓了頓,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是在千嬌百寵的溺愛裡長大的小孩,哪怕她從未見過母親,但是她有一個溫柔強大的姐姐,有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父親,她一直都會是蛟族的小公主。
“他根本就不愛我們,他從來沒有把我們看做他的女兒……母親,母親也是他殺死的,就因為在生下我之後發現他不是純血蛟龍……”
羅娜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一滴一滴的滾落到伊莎貝拉的手心裡。
伊莎貝拉捧起妹妹的臉蛋,将她攬入懷裡,撫摸着她柔順的頭發。
“姐姐愛你,姐姐還愛着你。”
溫柔的聲音就像羅娜曾經遊到海面,仰頭看見天上飄蕩的雲彩;像姐姐曾經偷跑去大陸上帶給自己的棉花糖,黏着三分未化的甜,七分細膩的軟。
“姐姐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做一對自由的海鳥,你不是很羨慕它們潔白的翅膀嗎?”
羅娜埋在伊莎貝拉的懷裡,用力的點了點頭。
伊莎貝拉抱起妹妹,打破禁锢,沖出窗外。
懷裡的她瘦弱的像一疊白紙,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支離破碎。
失眠、厭食和自殘像惡靈一樣糾纏着羅娜,把她逼進了毫無退路的深淵——這五年來,她們是一樣的……
身與心都在深淵掙紮。
愛與恨都會瞬息萬變。
思念是濃到化不開的血水,她們沖破了屬于自己的牢籠,借着海裡暗淡的光,化作兩隻自由的海鳥,飛向屬于她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