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彙演正式開始，天已經黑透了。行政樓難得亮起了燈，頂部的大鐘被燈帶包圍，顯得特别顯目。站在正對着大門的石橋上看過去，燈火通明，這燈将亮到十點，昭示新一年的希望，也帶着對建校120周年的祝福。

禮堂内，節目接連上演，“少年的夢想需要更廣闊的平台，當他們奔跑在遼闊的草原，風和他們碰撞時，他們無比虔誠地相信年少自由。接下來，讓我們欣賞由高二（1）班帶來的話劇表演，《逐夢》。”

燈光暗下，宋辭已經套上下半身的樹套，在幕布後面小步挪向舞台，在角落站定。燈光亮起的瞬間，宋辭微微眯了眯眼，等适應後慢慢睜開，望向台下。唐葹半跪在台前，舉着相機專注地看向舞台，鏡頭裡，一束舞台光打在宋辭身上，周身揚起細小的灰塵。宋辭四指和大拇指緊握，隐約可以看見葉子，他晃了晃拳頭，和唐葹打招呼，唐葹摁下快門後移開相機，微微點了點頭。燈光強烈，宋辭視線裡，唐葹的臉泡在白色的光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唐葹點頭的幅度。

表演進行得很順利，當風同學突然跑上舞台時，在舞台光的照耀下，臉更顯刷白，搭配着字正腔圓的旁白，很是诙諧，逗得台下觀衆哈哈大笑。宋辭看着他跑來的方向，等他一經過，就張開手心，抖落葉片，回神再看向台下的時候，那個位置換了一個人。此時表演已經接近尾聲，接下來就是少年對樹吐露心聲，旁白引出少年即将遠航的情節。

故事落下尾聲，宋辭晃着身子往前站定謝幕，在大家的掌聲裡走向後台。他的後背出了很多汗，不僅身子被悶得熱熱的，臉也因為正對着舞台光有點發熱，要是沒塗顔料，想必已經泛紅了。剛走到後台休息室，他就迫不及待蹲下歇會，他小聲地喘着氣，抓起身上的衣服抖了抖，透氣。幸好肖梣提醒他少穿一點，如果真穿着他那件厚衛衣，還不得熱死。

剛想蛄蛹着出來，樹套被提起，宋辭被吓一跳，一句“woc”正要脫口而出，便和唐葹對上視線。唐葹看着被吓一跳皺眉上看的宋辭，視線交彙時眼睛又變圓，吐出一口氣。露出頭時，像一隻剛破殼的小雞，淩亂的頭發，額前被汗打濕的碎發微貼着，還染上了一點綠色。一些顔料混着鬓角流出的汗順着下巴劃過脖子，在白色秋衣領處被吸收，留下綠色的印子。

“被吓一跳，原來是你呀～”宋辭被刹那間接觸的涼爽空氣舒服到了，單手撐着後仰，一隻手繼續抖着自己單薄的秋衣，領口下的項鍊一晃一晃的，“我都要熱死了。”說着伸出一隻手，“拉我一把呗，同桌。”

唐葹伸出手，宋辭借力站起，快要靠近時又往後退了退，揉了揉額前的頭發，“我流了好多汗，就不離你太近了，擔心有味。”

唐葹沒說話，縮小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掏出濕紙巾，抽出幾張，輕輕蓋在宋辭的脖子上，茉莉清香瞬間飄出，唐葹的話随之而來。“沒味。而且我說過我不嫌棄你。”

距離被明顯拉近，明明濕巾帶着涼意，但唐葹指腹的溫度，透過濕巾，一路蔓延，宋辭心想：怎麼還是這麼熱，口好渴，好想喝水。

唐葹看了一眼屏着氣，眼睛飄忽不定的宋辭，移開手指，脈搏聲消失。“你擦一下，顔料流下來了。”

“哦，啊，好，我擦擦。”宋辭搓了搓脖子，移開了視線，耳尖微微泛紅。

“頭發上也有點，要我幫忙嗎？”唐葹指了指宋辭的劉海，拿出另一張幹淨的濕巾。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宋辭飛快接過濕巾蓋在額前，包住頭發往下順了順，“對了，你不用去拍照嗎？”

“找人替我了，等下去。”

“哦，你來後台拍照嗎？”唐葹還沒回答，後台的門突然被打開，一陣風灌進來，宋辭熱意一下就消散了，“這風吹得我一下就不熱了，我要去拿我的衣服了。”

“你往裡站點，我去幫你拿，在哪裡？”

“在那個大鏡子前面的櫃子上，一件黃色套頭外衣，上面放着校服外套。”宋辭對着一個方向指了指，唐葹很快取來衣服，宋辭抓起就忘身上套，唐葹還沒來得及提醒，小心臉上的顔料。宋辭頂着更亂的頭發看着欲言又止的唐葹，一臉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事，就是沒來得及提醒你别蹭到顔料。”

“還沒擦幹淨嗎？”宋辭揚起脖子，用手抹了抹，“摸不到啊。算了，晚上回寝洗澡了，我這臉想必也得洗上一會。”

等他們走出後台時，最後一個節目剛開始。唐葹回到舞台前準備最後的收尾工作，宋辭擔心回去找位置坐下會影響到别人，于是打算出門透口氣。剛走出禮堂側門，便聽見黑暗的過道裡有人在說話。

“蘇池洲，我不是同性戀。上次把你撞出鼻血是我不對，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但我隻能和你交朋友，再進一步，你想都别想。”

“行啊，那你攔着我幹什麼。”黑暗中，兩個人似乎貼近了一點，“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就換個人喜歡不行嗎？”

“我不管你喜歡誰，但宋辭他是我兄弟，他絕對不是同性戀，你别去招惹他。”

“我追追怎麼了，我就喜歡這個類型的，你管我？”蘇池洲語氣逐漸帶上點不耐煩，“你自己都說了，你不想再看見我，就不要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我喜歡誰，追求誰，是你兄弟，還是你親戚，都和你沒關系。”蘇池洲往後退了一步，“你管不着。”

“蘇池洲！”宋辭難得聽到肖梣帶點怒意的聲音，“算了，我會讓宋辭離你遠點的。”

“肖梣，你這人真沒意思。”蘇池洲留下這麼一句話，從側門走了進來。

宋辭沒意識到兩人話題結束得這麼突然，腦子裡還停留在得知蘇池洲竟然是個gay的征然中，一時間忘了躲，和迎面而來的蘇池洲碰上，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頂着個綠臉，正要開口，蘇池洲伸出手指，放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和宋辭擦肩而過。

宋辭站在原地呆了一會，思考半天，還是扭頭回去，站在最後一排看了半天，才發現蘇池洲就在最後一排坐着，此時表演正好結束，主持人讓大家休息一下，看一下學校為120周年校慶的宣傳片，等待評委打分，評出最後結果。宋辭看着獨自坐在最後一排的蘇池洲，于是走到他旁邊坐下。蘇池洲扭頭看了他一眼，又對他單眼眨了眨，“宋辭，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