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處殘留的疼痛似乎還未消散,尹秋白顫巍巍伸手去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頭好暈。
怎麼回事?
怔忡片刻,尹秋白睜開了眼睛。
頭頂的燈光刺眼得讓他下意識眯了眯眼,他發現自己身處一面鏡子之前。
他一愣,有些錯愕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有些奇怪。
雖然依舊顯得纖細、蒼白,卻比重病時候掉秤嚴重得自己皮包骨的樣子好上不少,臉上也有一點肉。
就像是還沒發病、還沒發現顧念裴的真正面目的時候的曾經的他。
等等——曾經的他?
尹秋白再次不可置信地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視。
鏡子中的自己臉頰還沒有瘦削得凹下去,雖然也白,但沒有那種重病時氣血不足的像紙一樣的白。
可自己在鏡子裡怎麼會是這個狀态?
他回憶起自己經曆過的那段漫長無比地煎熬的痛苦,清楚地記得瀕臨死亡時的那種無法抵抗的恐懼。
——他死了,在那場病發中死去,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他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是夢嗎?還是說,走馬燈?
他聽過這種說法,有些人會在死前回憶起自己生前的經曆。
可怎麼想,也不該是這樣。
難道……他重生了?
沒等他細想,這時身邊的門忽然被敲響。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把尹秋白的思緒拉回現實。
“小白?”
尹秋白轉過頭,看着被推開的盥洗室門。
出現在面前的人讓他一時間有些錯愕。
“冬梧?你怎麼在這?”
李冬梧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在洗手間呆那麼久,我擔心你出事就來找你了啊。”
他說完,掰過尹秋白的肩膀,讓尹秋白正面對着自己。
“讓我看看……今天很精神嘛,非常棒!你的表白肯定能成功的!”
表白……?
他一愣,問自己身前的人:“今天是幾号?”
李冬梧被弄得更加莫名其妙了:“十二月三号啊,你怎麼了,緊張得傻掉啦?”
十二月三号……
“我們今年畢業,是嗎?”尹秋白問。
李冬梧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尹秋白猛地擡頭,同時感到一陣難以抵抗的欣喜與慶幸——他真的重生了。
而且,重生在了自己和alpha那段愚蠢的、可悲的“戀情”之前。
那麼,這是不是就說明他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太好了。
李冬梧看着尹秋白愣怔的樣子,伸手在尹秋白眼前晃了晃,又把手貼在尹秋白的額頭上,小聲嘟囔:“不會真的傻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尹秋白一把抱住。
尹秋白完全無法抑制自己此時内心的激動與失而複得的欣喜:“冬梧,我好想你。”
他的朋友回來了。
上輩子顧念裴不讓他和外人有太多的接觸,他于是漸漸地斷了和身邊朋友的聯系。
李冬梧是他大學時期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兩人曾經無話不談,可最後也因為顧念裴沒有再往來。
那麼久沒有再見,他差一點都要忘了李冬梧的聲音。
“诶!松手松手,要被你勒死了。”李冬梧使勁拍着尹秋白的手:“不要拿我練煽情啊!”
尹秋白這才緩過勁,松開了李冬梧。
“到底是怎麼了?”李冬梧皺眉:“緊張嗎?也不像啊……”
“冬梧。”
尹秋白忽然叫了李冬梧的名字。
發現尹秋白語氣忽然變得鄭重,李冬梧也認真了起來:“怎麼了?”
“我……不打算和顧念裴表白了。”
李冬梧顯得有些意外:““诶?為什麼?””
尹秋白說:“我覺得我們不合适。”
“怎麼不合适,你很漂亮啊!”李冬梧喃喃:“怎麼又自卑了?小白,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漂亮的beta。”
以前的尹秋白是個不是很自信的人。
在暗戀上那個高高在上的alpha之後,他的平庸把他的自卑襯托得尤為明顯。
李冬梧會給出這樣的反應也正常。
于是尹秋白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我不喜歡他了,冬梧。”
李冬梧又愣了愣。
“為什麼啊?你明明剛買了花……你打了好久工呢。”
花……?
尹秋白這才想起來,還有這茬。
他這個時候還在念大四,雖然申請貧困補助能免除一大堆學雜費,但他家裡還有一個生病的母親。
母親常年卧床,藥品和看護費用是很大的一筆開支,于是大部分的課餘時間尹秋白都在想辦法兼職。
他沒有表白的經驗,也從未和人談情說愛,隻能學着不知道何時在電視上看到的老套劇情買下了一捧玫瑰。
這樣的鮮花對很多人來說或許不算貴重,但尹秋白卻是确确實實攢了很久才有這些餘錢買下這樣的表白禮物。
李冬梧是知道他打工的艱辛的,忽然聽到重生回來的自己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不表白了”,感到疑惑也很正常。
“隻是花而已。”
尹秋白垂下眼睛,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和身前的李冬梧說,還是在和自己說:“到此為止,我失去的就隻會是這一捧花。”
而不是自己的大好前程,和相依為命的母親。
李冬梧聽得似懂非懂。
他總覺得自己的好朋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卻說不上來。
越想越覺得腦子好疼,他索性晃了晃頭,沒有繼續往下想,而是轉而問尹秋白:“好吧,你不表白了。那花怎麼辦?”
尹秋白忽然笑了。
真好,他的朋友永遠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丢了吧。”尹秋白說:“散場的時候,我去把花丢掉。”
李冬梧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離開衛生間,走進了宴會廳,一時間被觥籌交錯晃得有些頭暈。
這場宴會是顧家給剛大學畢業的顧念裴辦的生日宴,來的都是首都有錢有權的商賈名流,像尹秋白和李冬梧這種以顧念裴同學的身份來的還是少數。
像他們這樣沒有身份的人進來,要麼默默無聞縮在角落裡呆着,要麼就是想盡辦法混到人群裡攀附權貴。
畢竟,對于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能搭上任何一個人,都算得上是攀高枝。
隻不過尹秋白和李冬梧當然不會去湊熱鬧,他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
沒想到尹秋白卻忽然被人喊了名字。
“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