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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佐藤陽翔和芥川龍之介的初遇是在非常狼狽的情況下發生的。他差點就要把那句“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這種爛大街的話術脫口而出——但在對一名眼熟的陌生人開口搭讪之前,佐藤陽翔其實更想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水裡爬上來的。
“難道我天賦異禀,被炸彈襲擊了還能爬上岸?”他懷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本應被火藥炸得潰爛的皮膚現在竟然完好無損,隻剩下幾道因彈片飛濺而刮出的細小傷疤。
腦袋,又暈又疼。
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不知為何,佐藤陽翔從水裡爬上來以後,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很古怪:芥川龍之介那張眼熟的臉、被炸得稀巴爛的小船、被綁架的闳野次一郎...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曾經做過的夢中,到處都充斥着既視感。
怎麼感覺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經曆過一遍這種場景了?
他摩挲着下巴:“還有,我剛剛在水裡的時候是不是幻聽了...”
“......”
芥川龍之介已經不打算繼續和面前這個神神叨叨的家夥接觸了——他本來是隻是到附近執行任務,恰好被這道巨大的爆炸聲吸引了注意力,一走近就發現一名穿着港口mafia标志性黑西裝的少年飄在水裡。
現在想想,剛才的自己肯定是瘋了,居然會鬼使神差地使用【羅生門】把這家夥從水裡撈起來。
就在這時,姗姗來遲的組長才大呼小叫地從遠處跑過來:“喂佐藤!你沒事吧?這裡發生爆炸了嗎?你找到任務對象了沒有?”
佐藤陽翔環顧四周,看見了被芥川龍之介一起從水裡撈出來的屍體——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已經幾乎看不出人型,難得芥川龍之介能忍着惡心把這家夥也帶上來。
“糟糕了...”
港口mafia對待叛徒有一套非常精确的流程,從破壞颌面到胸口連開三槍,如果就這麼簡單地把屍體帶回去,反而沒法向上頭交代——而且被闳野次一郎卷走的大部分存款都不翼而飛,偏偏這家夥死得還非常突然,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錢究竟被誰帶走了,和制造爆炸事件的家夥是不是同一個人。
佐藤陽翔作為一介普普通通的底層職員,率先想到的就是先找一個目擊證人問清情況,如果可以的話就利用威逼利誘讓他給自己作證——不過,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芥川龍之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喂佐藤,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左顧右盼的在找誰呢?”
組長剛出聲,就被對面的少年一把勾住了脖子,佐藤陽翔語氣誠懇地道:“沒有找到裝錢的皮包,這才是最麻煩的,所以我現在要在周圍找找線索,搜證跑腿的活就交給我,現場的屍體就拜托組長您帶回去吧。”
組長一聽就炸了:“你開什麼玩笑?!沒完成任務就回去的話...”
“哎喲,您先别着急。”佐藤陽翔雖然現在還沒成年,但多年在社會摸爬滾打的經曆,已經讓他把忽悠這門語言藝術運用得非常熟稔了,“炸彈爆炸了,我這個正好在現場的倒黴蛋傷得非常嚴重——可是您作為【清潔小組】的組長卻不在現場,錢也沒發現,挑釁港口mafia的炸彈犯也沒抓到,這樣傳出去不太好聽吧。”
“...你說得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你傷得不重啊...”
佐藤陽翔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然後對準還傻愣愣處在局面之外的組長比了個手槍的動作——組長再蠢也該意識到,港口mafia的怒火不是他們這種小喽啰可以承受的,任務失敗就一定會有懲罰,隻有發現的線索越多,他們才有挽回局面的機會。
佐藤陽翔就這麼輕飄飄地說服了組長,自己一個人前往裝着貨物的碼頭。這裡四處都是林立的集裝箱,佐藤陽翔越是深入,工人的吆喝聲就越來越遙遠,隻有沉重的咳嗽聲順着海風傳來。
...等等,咳嗽聲?
佐藤陽翔繞過一個路口,腳步瞬間頓住。
那個咳嗽的少年居然就是芥川龍之介。他現在正單膝跪地,一手撐在地面上,一手捂住不斷發出咳嗽聲的嘴唇,激烈而痛苦地喘息着。在他的面前,還站着一名年紀約莫比他年長幾歲的少年,從佐藤陽翔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他披着的寬大西裝外套,以及微卷的黑棕短發。
在他們兩側,站着兩排手持沖鋒槍的西裝壯漢。
佐藤陽翔馬上就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撞破了什麼不得了的場面。
“...看來現場還有别的觀衆呢。”少年好聽的聲音輕柔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他微微側過鸢色的眼睛,露出臉上和脖頸上纏着的白色繃帶。
此時,佐藤陽翔的面前已然排列着一片黑洞洞的,散發着硝煙氣息的槍口。
他立即舉起雙手,幹巴巴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
“不,你來得剛剛好。”繃帶少年歪過頭,“是沒見過的新面孔呢。”
佐藤陽翔再傻也能從現場的陣仗中看出對方身份的不一般——如此大的排場,這家夥恐怕放在整個港口mafia也是不簡單的存在。他立即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港口mafia【清潔小組】的職員,名字是佐藤陽翔。”
這時,繃帶少年已經來到了佐藤陽翔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神似乎隻是在看一隻會說人話的蝼蟻。
他的身量并不比佐藤陽翔高出多少,但那隻讓人一看就無法遺忘的鸢色眼睛,卻好像已經看穿了對面的靈魂。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佐藤陽翔就和剛剛想起芥川龍之介的名字那樣,在腦海裡浮現了一個古怪的、并且從未見過的名字,還感受到了一種有點讓人讨厭的本能感覺。
——太宰治。
直覺告訴佐藤陽翔,對面的繃帶少年應該叫這個名字。
芥川龍之介沒有想到,突然竄出的家夥居然就是自己剛從水裡撈上來的那名少年——對方傻乎乎自報家門的樣子實在蠢得離譜,身為港口mafia的一員,居然對新上任的年輕幹部太宰治一無所知,愚昧得可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