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李嘯行手快,一把撈住了人,不然李柏舟可能真的一頭栽到床下面去。
俗話說病去如抽絲,李柏舟從生死線上走了這麼一遭,到底傷了元氣,他本人雖然不覺得什麼,身體卻仍然難以聽從調遣。
李柏舟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李嘯行看他吐得難受,到底放心不下,去叫了醫生來。
醫生負責任地檢查了一遍,結論還是老生常談:現在李柏舟身體太弱,隻能慢慢調理,着急無用。
李柏舟吐過這一輪,胸口倒是感覺輕松了不少,白着一張臉躺在那兒點頭應着,看起來十分乖巧。
李嘯行卻是一眼從他這駕輕就熟的态度裡聽出了一絲敷衍。
“小舟,”他等醫生走了便規勸起來,“身體這個東西你不能勉強它,要慢慢來,否則會适得其反的。”
“我自然知道……”李柏舟苦笑一聲,萬分困倦地合了眼,聲音也有些弱了下來。
“那你還……”李嘯行話說一半,看他是真的困了,便默默住了嘴,給他理了下被子。
他的手拽着被子從李柏舟的下颌掠過,正好李柏舟正好微微側了一下臉,呼吸的氣流近在咫尺,就像是從李嘯行的手背上蹭了過去。
李嘯行僵了一下,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李柏舟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醒來,床頭放着一碗草莓。
隆冬臘月,窗外前幾日剛降過雪,正是白茫茫的蕭瑟景象。這一碗草莓卻是個個鮮紅欲滴,蒂葉翠綠,映在瓷白的碗裡,看起來十分誘人。
令李柏舟莫名地想起了不久前生日那天吃到的那個點綴着草莓的小蛋糕。
他撐身坐起來,發現平時慣常來照顧的護工還沒有來。
人在病中多少有些尴尬的事情,例如屎尿擦身換藥,需要極親密的人才能幫忙處理。李柏舟沒什麼親人,朋友也寥寥,這時候竟然是陌生人反而讓他心無芥蒂。
想到這裡,李柏舟眼底的思慮又多了一層。
“想什麼呢?”李嘯行端着漱口杯從門口進來,看上去是去簡單洗漱收拾了一下。
“你去哪了?”李柏舟從床頭抽了紙巾給他擦臉上的水珠。
李嘯行接過來笑着說:“還不是怕把你吵醒,去了外面的洗手間,人好多,排了半天隊。”
他自自然然地把自己收拾妥當,然後回到李柏舟床前發問了:“需要去衛生間嗎?還是就在床上?”
李柏舟咬了唇沒答話。
“沒事,”李嘯行趕快說,“剛才在門口碰到你護工了,他說馬上就過來,你要是能等,就稍微等一下他,他來了我就走。”
聽他這樣說,李柏舟稍微放了點心,點點頭靠在床頭,歪着頭看李嘯行穿衣服。
李嘯行昨晚就在椅子上湊合了一夜,襯衫有些皺了,這會兒把毛巾浸了溫水擰幹,在衣服的皺褶上擦了一遍。
“後背有壓皺嗎?”李嘯行說着轉身給李柏舟看。
“有一點,”李柏舟招手示意他過來,“我幫你弄吧。”
李嘯行果然依言退到床邊,彎了腰去讓李柏舟幫他整理襯衫。
“這法子……好像還是你教我的。”李嘯行忽然說。
聞言李柏舟的手停頓了一下:“是,那次是咱去哪兒出差來的?”
他們好像很久都沒聊起過出事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恍如隔世。
“是S省的華沈集團。”李嘯行感覺李柏舟在自己背上輕拍了一下,示意已經好了,便直起身,“那次被放了鴿子,咱們也沒帶換洗的衣服,隻好把舊的處理一下再穿。”
李嘯行轉過身抖了抖身上的襯衫,讓它看上去更平整些:“不過我一直沒問,小舟你是怎麼知道這個辦法的?”
李柏舟垂了眼思索片刻,輕輕笑着搖搖頭。
他還記得那天早上,盡管前一晚兩人在酒桌上拼到半夜,但還沒見到想見到的人,他心裡不踏實,很早就起來了。
前一天的襯衫皺皺巴巴,西服上也隐約有酒漬。
那時候他們住的賓館一晚上幾十塊錢,自然找不到能熨平衣服的東西,李柏舟試了好多方法,用裝了熱水的茶缸壓、用衣架挂起來拽……最後發現用熱水稍稍打濕褶皺的部分,再用力拉平效果最好。
他在那兒折騰的時候李嘯行也起來了,學着他的辦法如法炮制了一下。
外□□髒的地方兩人用沐浴液草草洗了一下,也順帶遮掩了那股酒味。
收拾停當後他們早早便到華沈集團門口等,終于等來了想見的人。
那一天的合同,最後是以什麼價格談成的,用了多久交貨,李嘯行已經想不起來了。
可是他記得那時候的他們,滿腦子都是要完成任務,幹出點實績的雄心壯志。
時光暗湧,如今他們還沒走到當時想象的目标,卻已經滿身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