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行不是沒見過李柏舟支撐不住的樣子。
相反,他已經見過太多次。
李柏舟的身體一直不算太好,也不太注意保養,剛進廠的時候就有些弱不禁風。
後來受過傷之後,治療量大,虧損更甚,這麼多年從沒斷過藥。
但是這一次,似乎比平時都嚴重許多。
李柏舟的暈倒是突如其來的。
李嘯行一開始以為李柏舟是低血糖又犯了,卻在撈住人後忽然發現李柏舟已經意識全無,臉頰和嘴唇都失了色,變成一種慘無生命的灰白。
他心裡一慌,幾乎是瞬間便喪失鎮定,手足無措起來。
“小舟?”他喚了兩聲,仍不見李柏舟有意識恢複的迹象。
他們剛送完客,正好在公司大門口,周圍空曠無人。倒是門房的保安眼尖地看到了這邊的情況,朝這邊跑了過來。
“去開車!”李嘯行喊了一聲,扔了鑰匙過去。
保安手忙腳亂地接住車鑰匙,一溜煙跑去開李嘯行的車。
落日西沉,冬日的冷風沿着街道倏然吹過,李柏舟在李嘯行的不懈呼喚下,終于有了一點反應,眼睫顫了顫,随即又深深皺起眉來。
“小舟,哪裡不舒服?”李嘯行忙問。
李柏舟似乎無力開口,卻被身體某處的激痛狠狠一抽,無意識地仰頭發出一聲悶哼。
他素來很少喊痛呻吟,這一聲讓李嘯行聽得心髒緊縮。
可李嘯行毫無辦法,恨不得換了靈魂替他捱着。
車子終于開了過來,李嘯行抱着人上了車,嘴裡還不停念叨:“再等一下,馬上帶你去醫院,再堅持一下……”
臨時被委以重任的小保安問了句是不是去醫院,接着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李柏舟的呼吸有些發抖,掙紮了幾次也說不出話來,最後隻剩細碎呻吟和不斷輾轉。
李嘯行一開始還幫他擦汗,到後面甚至開始擔心他會不會疼得直接休克過去。
這麼短短一會兒,李柏舟的衣衫幾乎都被冷汗浸透。
好在醫院離公司很近,沒幾分鐘也就到了。
急救科的醫生護士推着輪床把人送進去,李嘯行被攔在外面填資料。
“發病多久了?之前有什麼症狀?”
“就剛才……不到半小時?”李嘯行氣還沒喘勻,先交代了一番李柏舟的病史,包括之前受的傷,前段時間的肺炎,還有最近的用藥。
醫生似乎對他的熟練有點意外,多看了他幾眼。
“最近可能壓力大,比較疲勞,不知道有沒有關系?”李嘯行想了想,又補充着問道。
醫生聞言搖頭:“他這個身體情況,怎麼還能過度勞累呢,太不注意了。”
李嘯行無言以對,踮起腳試圖從門縫中看到搶救室的蛛絲馬迹。
醫生進搶救室去看了看情況,很快又出來,拿了幾張單子給李嘯行簽字:“好像是心髒的問題,我們懷疑是心梗,先做檢查吧。”
“心梗?”李嘯行剛平複的心跳又漏了幾拍,不由話音間帶了些诘問,“危險嗎?好好的怎麼會突然……”
他心急如焚,話說到一半,目光觸到醫生手裡正遞過來的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擔任的角色。
不是什麼公司總裁、一把手,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
病人家屬。
一個病人家屬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簽字,遵醫囑,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去影響和麻煩醫生。
他深吸了口氣,簽了手裡的幾張單子,接過繳費聯先去交費了。
李柏舟在搶救室經曆了一場小搶救,之後便蘇醒了一次。
但他化驗結果顯示心肌酶過高,基本判定是心肌炎,連李嘯行的面都沒見到,直接被推進了心内科的監護室。
“不是心梗,但心肌炎症狀不輕,也很危險,可能是爆發性的。”醫生這樣跟李嘯行說。
李嘯行已經簽了兩次病危通知書,整個人都木了。
折騰了這麼半天,天早都黑透了,有些病人家屬開始在走廊裡張羅着打地鋪休息。
李嘯行站在監護室門口,覺得腿腳有些酸痛,便直接在走廊裡的地上挨着牆根坐下了。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剛才還看李柏舟在陽光下練字,那時候人還看着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成了這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人在他面前擋住了光源。
他眨了眨眼,看到老李總正低着頭看他。
李嘯行撐着牆要站起來,可能是太久不動,竟然一下子沒站起來,還要靠老李總扶了一把。
“你先回去吧。”老李總說。
“不用了,”李嘯行搖頭,“我就在這兒等着吧,怕小舟有什麼事……”
老李總也搖頭:“不是讓你休息,公司那邊的事故還需要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