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昏暗的天猶如被染上一層濃墨,唯有點點星光閃爍。
熊熊燃燒的柴火噼裡啪啦作響,偶爾蹦出些許火星子。柴火上吊着的大鍋裡,野雞湯翻滾,香味四溢。
孩子們圍到鍋竈前,一邊烤火一邊用力的吸着鼻子,聞着雞湯的鮮香,饞得口水都快要流出來。
謝惟安坐在火堆旁,借着火光用野草編了根細草繩,又用綁住了野兔的一隻腳,栓在了木樁上。
虞薇念掰了幾根野辣菜的葉子,遞給了虞喬北,虞喬北會意,拿着菜葉喂着小兔子。
謝惟安見狀笑了笑,轉身又去将鹿搬到一邊,還在其身上蓋上了一件破衣裳。
忙完了這一切,謝惟安抱着一捆柴火放到了虞薇念跟前,又從中揀起一根丢到柴火堆裡。火勢越來越旺,烤得謝惟安臉頰微微發燙。
“阿念,那頭鹿,我想拿到城裡頭去賣了。”謝惟安的聲音很小,小到隻有邊上的虞薇念能聽見。
聽到謝惟安如此說,虞薇念先是詫異了一下,而後輕輕的笑開了。
謝惟安不解:“阿念為何發笑?”
“我啊,是笑咱兩想一塊去了。”
“阿念的意思是……”
虞薇念拍了拍手,笑道:“我不知這頭鹿的價值幾何,但想來是值些銀錢的。若是用鹿去換糧食,應是能換上不少。”
“别看這頭鹿有個小一百斤,可咱們一行六七十個人,就算再來上一頭鹿,也未必夠咱們吃上一頓。就算咱們節省,一日隻吃上一點,但肉類不好儲存,咱們又沒有鹽去腌制,留不了幾天。”
謝惟安沒想到虞薇念如此心細,又如此為衆人着想。更意外的是,她的想法與他一緻。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謝惟安突然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若是在離陽,此鹿至少能賣個三十兩銀子。雖不知此地物價幾何,想來與離陽倒也不會差的太多。咱就算低價賣,估摸着也能賣個二十兩。”
想到能賣上個二十兩,謝惟安在心中盤算起來:“到時候咱們可以多買些幹糧帶上,路上也不至于餓肚子。另外再買些草藥帶上,以防路上有人染了風寒啥的。餘下的錢,便交給阿念保管,做應急用。”
“難為謝大哥如此心細,又如此信任我。”
“虞小娘子,謝兄弟,快,快過來吃飯!”吳娘子朝着二人招手。
原來在二人談話間,婦人們也已将晚飯做好。
野雞炖的脫骨,黃豆炖的軟爛,水靈鮮嫩的荠菜在滾燙的雞湯裡隻需稍稍微涮上幾下便可撈出。吸收了雞湯的荠菜,真真是脆嫩清香又爽口。
王二捧着破陶碗,眼睛時不時的偷瞄着野鹿。
“别看了,就算你把眼睛看穿了,咱今晚也吃不上鹿肉!”
自己的小動作被徐四瞧見,王二有些暗自懊惱,嘴上卻是不承認饞那鹿肉,駁到:“誰說我想吃鹿肉了?鹿肉有什麼好吃的。虞小娘子可說了,東北有狍子,說是跟鹿是親戚,味道也美的很。到時候咱有狍子吃,誰稀罕吃鹿肉!”
“是是是,你沒饞,是我饞,我饞那鹿肉咯!”原本還在取笑王二的徐四,突然自嘲起來。
不過他也沒說假話,相比起碗中扒拉不出半塊肉的野雞,徐四無比垂涎滋味甚美的鹿肉。
這鹿肉,他曾吃過一回。隻那一回,便再也忘不了那滋味,便端着碗邊喝湯邊走到了虞薇念跟前。
“阿念妹子,這頭鹿個頭不小,我估摸起碼有個七八十斤。我是想着,不如将鹿多分成幾份,明日先烤一些來吃,餘下的咱們包起來,眼下天越來越冷,這肉咱們多放幾天也不會壞。”
徐四形容的烤鹿肉,讓虞薇念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呵呵……”意識到自己的囧态虞薇念尴尬的笑了兩聲。突然仰頭,大口大口的将碗中的湯喝個精光。
這一頓操作,倒是看呆了徐四。
若那碗中裝的是酒,徐四定是要誇上一句海量。
顧不得徐四的反應,虞薇念一抹嘴走到人群中間大聲道:“從出臨江城,踏上東北之行的那日起,我便說過,在到達幽州之前,咱們食物共享,不分彼此,就比如今日獵的這頭鹿。”
“不過……”虞薇念突然話鋒一轉:“我與謝大哥商量着将鹿拿去賣了。等将鹿賣了錢,咱們就用這錢來買幹糧食。不說吃個三年五年的,起碼在去幽州的路上,咱們再也不用整日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了。”
“全憑虞小娘子做主,我們聽虞小娘子的。”衆人紛紛點頭同意。
他們雖饞肉,卻也知道比起肉類的味美,飽腹才是首要。一頓飽與頓頓飽,他們還是懂得取舍,分得清孰輕孰重。
賣鹿一事衆人都無異議,接下來該商議的,就是将鹿賣往何處,又由誰去賣。
如今他們所處之地,乃是三府交界的一處無人區。離的最近的一處,應是往回走的的平遙縣城。
“若是咱們腳程快些,走個兩天應是能到幽州府的宜豐城。如今天氣寒冷,鹿放上兩天應當是無礙。正巧咱們前去幽州得從宜豐城經過,也算是順路。若是回平遙,這一來一回的,得耽誤好幾天的功夫。”
李氏難得的發話:“天成說的有理,若是去宜豐,倒是能省得我們來回跑,白白浪費幾日的功夫。至于這賣鹿,就讓惟安帶幾個人去便可。”
虞薇念暗自點頭,心想謝惟安是獵戶,賣野物這事他算個行家,此事由他去辦最好不過。
對比,其他人也無異議。
商量好了事宜,衆人枕着手臂睡去。夢裡,是香噴噴的大米飯和軟乎乎的白面大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