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有些脫力,一打開門,就靠着院牆停住了。
很快,他伸出長臂,撐起身體,慢慢往前移動。
但似乎并不順利,他順着院牆往下,坐在了地上。
接着,他從兜裡掏了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紅色的星點在樹影下明明滅滅,燃起的青煙袅袅騰騰,他的頭揚起,像是在望着天空的月亮。
遠遠的,林月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卻覺得他神态中帶着一點頹廢。
頹廢?
這不該是袁砺身上該出現的東西。
他慵懶或涼薄,卻從不曾有過頹廢。
忽然,他轉過頭,直直看向西院林月歌的窗戶。
她感覺到他眼中的淩厲。
又是那種瞬間的切換。
他看着懶散地像個野外散步的貓兒,卻能轉瞬間化成獵豹。
林月歌大氣不敢出,往後一靠,躲到了窗簾後。
微風吹過,黑漆漆的屋子裡,隻剩下她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
半晌,吱呀後,是砰的一聲。
是袁砺回房的開關門聲音。
林月歌松了口氣,透過窗簾,向外面看去,院牆上,空無一人。
她都有些懷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
夢裡再怎麼樣,也沒見袁砺這樣子。
她想了想,這跟她并沒有幹系,也沒立場。
關上窗戶後,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迷迷糊糊,見着袁砺立在她的床頭,似笑非笑,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往後退,不斷地搖頭否認。
“不喜歡我還看我?”
他湊過來,雙手一伸,将她夾在了他雙臂的空間裡,他頭發濕濕的,上面還有亮晶晶的汗漬,順着下巴,低落到她的胸口。
火焰一樣滾燙。
他俯下身子,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呼吸也跟她的交纏在一起。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臉,終于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不可以。
她伸出手,用力将他推開。
一個凜然,睜開眼,恍惚間發現是袁小寶的腿踢了過來,橫在她的下巴處。
林月歌哭笑不得,把他擺正了,卻不太睡得着。
迷迷糊糊到了淩晨,客廳的大鐘敲了三下,才重新進入夢鄉。
這一回,沒有袁砺入夢來。
清甜安穩了許多,以至于她睡過了頭。
陸燕萍把她搖醒了,她手裡抱着袁小寶,看樣子是奶過了。
她臉上有一絲着急:“袁砺昨晚回來了,可他到現在還沒起。”
他以前不這樣,一般一大早會自己去跑步的。
這也是袁克成帶着他從小養成的習慣。
“我剛去敲門,他隻說沒事。”
陸燕萍趕着去上班,把袁小寶放回到林月歌手裡。
“晚點你再幫我去看看,想吃點什麼,你幫他去買一下。”
林月歌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林月歌沒去急着看袁砺,自己忙活了一陣子。
這次,她不打算在家做早飯了。
她翻出自己的布包,打開内層,裡面疊着整整齊齊的五塊錢。
這筆巨款,一部分是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一部分是外公的家底。
她把其中的一塊錢取了出來,放到褲兜裡,又把睡着的袁小寶放到了搖籃裡,走到了院門口。
想了想,還是折了回來,走到了東院屋子門口。
他的屋子占了兩間房,比袁小寶的那間要大些,門漆亮亮的,映照出林月歌姣好的面容。
她鼓足勇氣,敲了敲那扇朱紅色的門。
一下,聲音太小了些,她又大力敲了一下。
“滾。”
袁砺的聲音傳來,沉沉的,像是一記悶雷砸下來。
林月歌擡起腳就要轉身,想到陸燕萍的囑咐,深吸口氣,還是忍住了。
她再度敲了一下門:“陸老師讓我來問問你,要吃什麼早飯,我去買。”
她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半晌,房門開了,袁砺站在門後,眼下有一點淡淡的烏青。
望着俏生生的林月歌,他手指扶到了門框上:“我不想吃外面的。”
高大陰影将她卷入裡面,她一時有些頭暈。
林月歌眨了眨了眼睛,像是沒聽到這句似的:“大院裡好像有個包子鋪,你要什麼餡兒?”
是故意的?
袁砺定定地看着她,想從她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她白生生的臉上,一雙烏黑的眼睛,透着一股純粹。
或許是沒聽清。
他指了指廚房,然後往自己屋裡的沙發上一座,雙手往後挂在沙發背上:“要不,你給我現做。”
陰影消失了,但壓力還在。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熱熱的,像是正午的太陽。
她繼續裝傻:“做什麼?”
他薄唇微抿:“早飯,帶肉絲的那種。”
這人是過不去了,還在提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