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檐角的燈籠一盞盞依次亮起。裴如瑛斜倚在二樓的雕花闌幹旁,樓下商販收攤的嘈雜聲中,夾雜着三聲鹧鸪的鳴叫。
他垂眼望去,掃過巷尾匆匆掠過的青布小轎——那是周成忠門生慣用的轎簾紋樣。
“戌時三刻,天字三号房。”暗衛從陰影中遞來竹筒。
齊琅掃了一眼,擡眼給了暗衛一個眼神。折扇在他掌心轉了個弧度,玉墜穗子輕輕掃過他的袖口。
暗衛領命,悄然出了雅間。夜幕下,人影攢動,暗衛已悄然在各個角落埋伏妥當,隻等齊琅一聲令下。
裴如瑛見此情形,心中的擔憂這才放下。他起身,離開了酒樓。今夜,齊琅應該不會回去了。
酒樓裡,客人依舊往來不斷,沒有人察覺到這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
周成忠身着紫衣,踏入酒樓時,小二還像往常一樣熱情招待,将他帶到了中雅間。而齊琅所在的房間,與周成忠僅有一牆之隔。
今夜風大,是阻攔還是東風?
裴如瑛站在風中淩亂,心中已經開始緊張起來了。
他平生從未做過這種事……
殺人,他為她做過一次,
放火,他未嘗不可。
“先生,我已經将附近灑了火油了。”開着是一位店家,他曾受惠于裴如瑛。
裴如瑛擡頭看着這月色,開口道:“再等一會兒……”
他從未如此瘋狂,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在猶豫。
從昨日他知曉齊琅今天回來找周成忠時,他便開始謀劃了。
他尋找了齊琅的住處,知曉了沈昭便在此處。他白日調查好了齊琅的行動安排,他知曉,今夜是他唯一的機會。
帶她走的機會……
他現在,正是在齊琅住處附近。
狂風在他耳邊呼嘯,馬上要将他的理智吹的蕩然無存。隻要他一聲令下,這裡便會瞬間燃起一場大火。
他在猶豫什麼呢?
他苦苦渴求的一切,他心心念念的一切。隻要放火,他就能帶她走。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她的存在。齊琅至此,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迹。
“好大的風啊,我的花!”
是沈昭的聲音……
她的花,被吹倒了。
“點火吧……”他的聲音響起,頃刻又消散在風中。
那個鮮活的的,即使不屬于自己的她,也不應該被困于方寸之地。放了這把火,一定會有被發現的一天的。
可他,隻想,帶她走……
大火忽然燃起來,一陣風吹來,火舌肆虐,将高牆吞噬。
裴如瑛眼中映着火光,他站在那裡,握拳不動。
“先生,下一步要如何?”
一旁的店家問他,可他仍舊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殺人放火,偷奸耍滑,他都做過了……他曾立誓,裴如瑛願以身為民,為天下萬人而謀。
他知道齊琅大勢,于是,他委身南涼。
即使他知曉,齊琅并非什麼賢德之君,可他仍願以為子民去挽救,讓動蕩來的更晚一些。
今夜,就讓他自私一回……
“先生?”
齊琅回過神來,看着火勢漸大,将要控制不住了,他開口道:“可惜了,叫人喊出聲吧。”
随即,便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走水了!”
沈昭聽到外面動靜時,她正在房中收拾掉落的花。
沈昭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怎麼回事。”
随後,她俯下身來,繼續收拾地上殘枝。一抹白色衣角闖入她的視線,她瞥見地上的影子,“不是說讓你去看……”
她說着,站起身來,卻又立馬怔住。
“裴如瑛?”
他看向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裡?”
“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