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獅面具忽而一笑，拍拍垂耳兔的肩，把他叫住了。

“問個價。”她低聲道。

垂耳兔立刻纏上來，笑嘻嘻地用指頭往下掃了一圈，問：“價格不一樣的呢，不知道您喜歡哪一個？那個嗎？”

赫洛順着他的指尖望去，是刻着黑貓族徽的小男孩，不愧是窯子下三層的侍應生，眼睛真是毒。

“那個有點貴哦……”垂耳兔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個數字。

是挺貴的——赫洛想，這一個小孩兒一晚的時間頂得上她半年工資，果然可悲的工薪階層和幸運的資産階級壓根兒就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垂耳兔笑吟吟地挂在她的身上，獵豹族徽在視線中一閃而過。這位客人好像十分特别，既沒有大大咧咧地順手揩油，也不至于冷漠到難以親近，舉止之間竟然像個非常有禮貌的知識分子——這種人很少，對萊奧帕德家族而言，尤其少。

但他不發一言，從未有半分追問的欲望。貴族之間暗流洶湧，鸠占鵲巢之流時有發生。而一個惜命又貪财、唯獨美貌超然的蟻族，最好的選擇就是保持愚蠢的沉默。

赫洛不甚在意他的警惕，隻是淡淡地望着樓下層層疊疊的鐵籠，手指骨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棕漆欄杆。

是很貴。

她很難在不犯法的情況下拿出那麼多錢。

不過……

有錢的朋友，她倒多的是。

于是沖兔子又勾了勾手指，甚至一把摸上了對方纖細柔弱的後頸，将人整個兒都撈進了懷裡。在人聲喧嚷攢動的奢華大廳之中，赫洛以一種極為輕悄而隐蔽的暧昧聲音，重重沖擊了一瞬對方的腦海：

“——全要了。”

邁巴赫砰得關上了車門，西門神色冷硬地接過助理遞來的面具，拉開線圈，對着車窗反光，動作優雅而利索，眨眼就扣上了後腦勺。

黑夜的貧民窟巷道，車燈亮得刺眼，他站在陰影處，身姿勁瘦流暢得如同一隻神秘的貓。

“BOSS。”一個金色兔子面具恭敬地鞠了鞠躬。

“去負三層。”西門沒有半句廢話。

兩人穿行在黑暗中，紫丁香花圃隐隐約約地撲來幽香，這時有不少侍應生都到地面來接客，看見黑貓面具，都不約而同地投來注視，在原地輕輕彎了彎腰。

“她‘收人’了嗎。”西門的聲音有點幹澀。

“還沒有，BOSS。”金兔子低沉穩重地答道，“獅子女士好像正在洽談一樁金額更大的事宜。”

西門蹙了蹙眉，看向他。

“我的下屬剛剛告訴我，”金兔子興味盎然而彬彬有禮地擡眼，“那位女士想要買下所有的孩子。”

“……”西門哼笑了一聲。笑聲中夾着幾分輕微的得意。

他就知道。

金兔子仍舊不急不緩地說着：“自從您買下負三層，我們再也沒有開過張，因此今天忽然需要做戲，多少有點緊迫。那些孩子是從鸢尾幼兒園過來的，都以為在演一場話劇，校長似乎很高興能為您服務，正在Adele候客廳休息。”

“二十分鐘後去見。”西門看了眼表，“他想要多少？”

“市中心的一塊地。”

“方案發給Zhang助理。”這種小事還輪不到他親自處理。

金兔子溫和地眯了眯眼：“好的。”

将西門送到後，他轉過身，前往了候客廳的方向，而戴着黑貓面具的男人則站在反光的銅質大門前，頓了一下，擡手，壓下了腦後一根不慎翹起的發絲。

他确認了兩遍自己現在的形象。英俊，漂亮，符合赫洛的審美。

他挽起袖口，屏氣，朝着某個樓梯間的方向大步而去。

赫洛的左手随意搭在垂耳兔的肩頭，寬而薄的手背輕輕搖晃，在兔子鮮豔的酒紅侍應制服的襯托下格外舒展。

幾簇花穗反出亮亮的光，垂耳兔瞧着赫洛單手在簽單上劃出一個龍飛鳳舞的署名，一想到他能拿到多少抽成，忍不住笑得放肆起來，大半個人都軟綿綿地挂在了她的身上，輕聲細語又說了幾句纏人的話。

“乖。”赫洛漫不經心地攬過他的細腰，“待會兒給你們老闆說一聲抱歉。”

“抱歉什麼呀，不抱歉，我們老闆，他還得感謝您呢。”垂耳兔慢悠悠地說着，語調輕佻，話中還似有若無暗示着什麼，“……您對我們老闆，有興趣麼？”

今夜的單子對她或他而言，的确算的上是一筆罕見的巨款，可如果這個數額換到那個署名身上，還不見得抵得上企業高爾夫球場運營一天的成本……雖然海文見到這張賬單的時候一定會巴不得殺了她。赫洛蓋上鋼筆，一使勁兒把人輕巧地抱上了欄杆，笑問：“誰啊？”

若是換旁人遠遠瞧着，這個姿勢絕對極其暧昧。女人的掌心牢牢地扣住了侍應生的腰眼，微微摩挲布料，體溫交融處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倆人挨得很近，呼吸混着呼吸，面具的邊緣都窸窸窣窣地抵着，纏綿着，将相撞的視線隐沒于一片昏沉的黑暗。

可如果湊近了看，就能意外地發現，那幾根搭在她燕尾服臂彎、纖瘦瑩白的指節，正止不住地發出細弱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