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将手放在其中一隻記憶球上,閉上眼睛,無數畫面便如潮水一般湧上自己的腦海。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比瘦小的身軀大好幾号的僧衣,兩個褲腿和袖子都往上挽了将近一半,才不妨礙正常的行動。
細看小男孩的五官,完全是光頭鬼的縮小版。
那光頭鬼一副讨人嫌的樣子,小時候倒是長得蠻可愛,濃眉大眼,模樣挺周正的。
此刻,他正在河邊,探着身子,不斷往河裡瞅,也不知道在瞅什麼。
“嚯!”小男孩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臉上帶着癡迷的神色,沖着河面感慨道,“不愧是我,還是那麼帥!太完美了!”
林黛玉,“……”
原來他的自戀是刻在骨子裡的。
樹影綽約間,一個人影緩緩向着縮小版光頭鬼走去,也是一個光頭,锃亮的頭皮上整齊地排列着兩行戒疤,林黛玉數了數,一共是八個。
戒疤的數量越多,就說明這個和尚的資質與威望就越高。
眼前這個老和尚,大概率是廟裡的住持。
“阿玄,别臭美了,該回去吃午飯了。”老和尚走在崎岖的泥路上,兩腳一深一淺地往前挪,活像一隻屁股沾了泥的野鴨子。
聽老和尚的稱呼,原來光頭鬼的這一世,叫阿玄。
阿玄聽見老和尚的聲音,立刻踢了踢腳邊的魚簍,讓它沉沒進河面,轉頭慌張解釋,“師父,我沒捉魚。”
老和尚搖了搖頭,無奈道,“阿玄,出家第四戒是什麼?”
阿玄知道自己暴露了,撅着嘴失落道,“不妄語。”
老和尚摸了摸阿玄的腦袋,“師父知道你很孤獨,但魚隻能填飽肚子,不能成為朋友,它們不會說話。”
“他們會說!”阿玄高聲反駁道,“師父,你不是說和尚不能吃肉嗎?”
老和尚:“師父沒吃過。”
阿玄眸色一暗,“哼!你剛剛還說出家人不能說妄語。”
老和尚:“好吧,師父出家前吃過。”
“好吃嗎?”阿玄眼中閃爍着期待。
老和尚咂了咂嘴,“我忘了什麼味道了。阿玄,你想知道,人怎麼樣才能做到,永遠一個人待着,也不會覺得孤獨嗎?”
“想!”阿玄用力點了點頭。
老和尚呆呆着望着西方,“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阿玄問。
“去往西天,尋找大乘佛法,它會解答人心中所有的困惑。”老和尚的眼神迷離了起來,悠悠道,“阿玄,我能看見,你會成功的,這是你的宿命,隻要你還存在于三界之中,這種宿命就會像陽光下的影子一樣纏着你,直到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老和尚說對了,阿玄此後的人生裡,無論做什麼事都充滿了挫折,去西天取經的念頭一直萦繞在他的腦海中,唯有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才是順利的。
于是,在他18歲時,他終于踏上了前往西天的路途。
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遇水見船,遇山見路,就連他去酒館要水喝,遇到的一個妓女,也是半夜清點了自己前半生賺的銀錢,決定明天開始金盆洗手的。
所以這個妓女隻是很安分地給了阿玄一碗水,沒有做多餘的事。
直到一條名為流沙河的天塹橫亘在他的面前。
他發現河流之上沒有一隻飛鳥,河岸邊沒有一個走獸,意識到了不對勁。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了整整三天三夜,終于等來了河中的唯一一個存活物:一隻紅毛妖怪,身高目測有四個自己堆起來,青靛色的臉,聲如洪鐘。
他看見阿玄,隻問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