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數好了錢,幹脆從衣擺上扯下一塊布,把那堆金子仔細包起來。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但當他正準備走人時,忽然聽到背後一陣凄厲的尖叫。
“啊!”
那叫聲慘烈到驚得劉季手一抖,沒被拿穩的錢袋掉在地上。他猛地回頭,隻見李老頭捂着脖子,鮮紅的血從他手指縫裡汩汩湧出,整個人倒在地上痛苦打滾。
“救命…劉公子…救……”
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那李老頭的動作便漸漸僵硬,大量的鮮血在地上彙聚成了血泊。最終癱軟着四肢,一下便沒了聲息。
死了。
脖子被像是什麼極其尖銳的東西猛紮了三個血窟窿,流血不止。
就這樣。死了。
李村長慘死的模樣令劉季瞪大眼睛,寒意從他腳底竄向頭頂。他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擡頭,站在屍體前的郦羽也恰好冷着一張臉,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手上握着一根細長的簪子,血珠順着簪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雨、雨郎……有話我們好好說。”
而此時郦羽散發披襟,又恰好歪着頭,隻露出一側冷峻的臉。活脫脫就是一副剛從地裡爬出來的鬼魅。
他緩緩走向劉季,離劉季不過一步之遙。而劉季見了李村長的慘狀,早被吓壞了,愣是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郦羽面無表情,又朝着另一側歪着頭。
“好好說話?劉公子方才怎麼沒想到要好好說話呢?”
劉季心裡一陣發毛,這沈家夫郎平日裡看着柔柔弱弱,怎麼瞬間跟變了個人似的……隻能說,是兔子急了就會咬人。
他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腳下悄然往後退了一步:“雨郎…剛剛是我該死,我、我跟你賠不是!你把簪子放下……可好?”
卻不想,郦羽絲毫不買賬。一聲不吭,甚至連眼睛都沒眨,手中的簪子猛地朝劉季的臉狠狠揮了下去!
劉季面如土色,驚叫一聲,連忙一側身。就如白天在劉氏藥鋪的那一幕一樣,隻不過劉季雖險險避過這一擊,郦羽卻沒有像白天那樣手下留情。簪子一擊不中,又沖着他繼續刺了過來。
這回他沒能躲過,簪尖戳進了脖頸,立刻血流如注。疼得劉季臉都扭曲了,嗷嗷直叫。
但簪子偏了毫厘,沒有刺中要害。劉季捂着脖子又驚又怒。
“臭婊子!敢傷老子我?我去你娘的!”
他反朝郦羽撲了過去,一臉惡相,郦羽還沒來得及抽回簪子,劉季就一把攥住他手腕,五指如鉗。郦羽手一軟,簪子從他手裡掉了出去。
劉季低吼道:“你以為就你會殺人?”
他撿起剛剛被扔在地上的拐杖,狠狠頂在郦羽的心窩。郦羽捂着胸口踉跄着摔在地上。不等他重新站穩,劉季的手就已經掐住了他那纖細的脖子。
“敢殺人?很有能耐是吧?”
郦羽被掐得喘不上氣,臉色逐漸由紅轉紫。他本能地用手去掰劉季的手指,可對方力道之大,紋絲不動。
劉季額上青筋暴起,眼底殺意翻湧,幾乎把全身力氣都壓在手上。
“我他娘的看你到底還能嚣張到什麼時候!”
強烈的窒息讓郦羽開始像走馬燈似的回顧着自己的人生。開心的,不開心的,美好的,悲傷的……所有的記憶彙聚在一起,然後逐漸膨脹成一個五彩斑斓的球。
那顆球越變越大。郦羽想,等它最終炸開時,一定就像飛上天的煙花那樣好看。
“…喜……”
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喜歡……”
這種情形好像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遇見了。
“…我喜歡……”
郦羽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發出聲音的人居然是自己。
他這是在幹什麼?在跟什麼人說話?
“嘭——!”
突然一聲巨響!
但不是那個巨大的球炸開的聲音。郦羽感覺到脖子上的壓迫頃刻之間消失之後,意識重新回到現實。
他一陣劇咳,感覺脾肺都能被咳出來。定睛一看,地上是砸碎成塊的木椅子,而劉季正抱着頭在地上痛苦打滾。
沈玉英把手裡的半張椅子扔到一旁,蹲下來想要拉郦羽起身。郦羽握住她手時,忽然仿若如夢初醒。
他于是再也忍不住了,抓着女人的手,稀裡嘩啦地哭出了聲。
“……娘…娘!”
“哭什麼哭?不許哭!”
女人一臉嫌棄,還是一如既往沒有半分溫情。不過郦羽覺得就這樣也足夠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劉季已面目猙獰地撲了過來。
“死老婆子!老子最該弄死的就是你!”
沈玉英一把推開了郦羽,二人就這樣扭打了起來。
而郦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迫使自己冷靜。然後他快速地掃了屋子一眼,想找找有沒有什麼能派上用場的。看到不遠處竈台上的菜刀,正欲去把刀搶過來時,他突然嗅到一陣刺鼻的煙熏味。
頭頂傳來“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了下來。他才發現那居然是燃燒的瓦片。
着火了!
整個屋子不知何時着火燒了起來!
轉眼間,窗戶就已經被火光吞沒。當他下意識地朝屋門跑去,卻發現站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丁老三撿起劉季落在地上的錢袋,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又極其惡心地親了那錢袋子一口。
“哎呀,這屬于我的東西,最終都還要回到我手上嘛,你說對不對?劉公子?”
劉季氣得發抖,可沈玉英還死死纏着他。
“丁老三,你這個爛貨!你給老子等着!老子要把你碎屍萬段!”
那丁老三卻什麼都沒說,拿着錢袋子悠悠然地走了。郦羽想追過去,屋門卻瞬間被熊熊烈火吞噬。
“媽的,死婆子!給老子松手!”
劉季惡狠狠地咆哮,沈玉英卻一面死死纏着他,一面沖着郦羽怒吼。
“沈小雨,你還愣着幹什麼?你也想死是嗎?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