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兒沒肉啊?”姜楠探頭往鍋裡看了看,不滿地嘟了嘟嘴。她胎穿過來,做了姜滿城十六年的閨女,多少對這個老父親有了感情,撒嬌都很自然。
“啥家庭啊,天天吃肉,你可消停點兒吧。沒見昨兒還被人惦記上了,今兒要是再吃肉,還不定被說成什麼樣兒呢。”姜滿城倒是時刻不忘挖苦人。他可是最記仇的,不陰陽怪氣上一個禮拜,這事兒它就過不去。
姜滿城聲音雖然不大,但一旁的劉老太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兩家緊挨着,竈台離得也不遠。别看老太太們經常聚在一起說話,劉老太可是最不喜歡方阿婆的,今兒改改相親沒成,她本來心情就不好,聞言更是陰陽怪氣道:“就是,咱們樓啊,誰家要是吃肉都得被惦記,不獨你們家。有些人,臉皮能比城牆還厚。”
别管是不是被人識破了,方阿婆一貫是以柔弱可憐人自居的,她也不接茬,苦着臉繼續炒菜。看完熱鬧她也回來了,還順道去供銷社買了菜呢。大孫子今兒第一天上班,可得吃點兒好的。
想到大孫子今兒去報道,正式成為石油工人了,方阿婆得意的笑了出來,她柔聲卻堅定地炫耀道:“我家南山今兒去上班了。昨兒接班,領導看我們南山一表人才,還是高中畢業,一下子就給調到修井隊去了,以後評上技術員,那可是出息得很呢。小楠啊,你今兒看到招工信息了嗎?要我說,女孩子找什麼工作,早點兒找人嫁了,不比什麼都強?我跟你說,我認識......”
“方阿婆。”姜滿城聲音帶着冷意,刹那間凍住了方阿婆的自說自話,“這領導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咋了,到你這就成找個人嫁了?這有些話,可不好胡說的。”
方阿婆是南邊過來的,不論年紀大小,大家一律方阿婆方阿婆的叫,倒不是亂了輩分。方阿婆也知道,也沒計較那麼多,聽到姜滿城的話,她皺着眉反駁道:“我說城子,話不好亂講的。我這也是為小楠好,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本來就不好找工作,我給謀劃着出個主意,你們不感謝我也就算了,還給我扣帽子。算了算了,以後你們家的事兒,我可不管了,好人沒好報。”
“是啊,禍害還遺千年呢,我說什麼了。”姜滿城怪笑一聲,眼睛一瞪,直直盯着方阿婆“你可得說話算話,我家的事情你不管了,大家可都聽到了,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出爾反爾。您家大孫子都工作了,您可不能給大孫子丢人不是。還有,以後别人家做肉,你可悠着點兒,畢竟啊,您大孫子都工作了,要臉。”
“就是,我家勘探初中畢業就接班了,我說啥了?”劉老太嘲弄道,“醜人多作怪。”
“你!”方阿婆被氣得夠嗆,想說什麼,到底顧忌着大孫子,以及柔弱可憐的人設,重重哼一聲,端着炒好的鍋進屋,背影帶着幾分委屈與不被理解的落寞。
走廊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氣得方家幾個人的臉色愈發難看,連方南山都沒了入職修井隊的喜悅。不過姜滿城說的對,他工作了,以後對外的策略得變一變,不能再讓奶仗着年紀大,厚臉皮跟人要東西了。
孫巧蓮暗暗瞧兒子的臉色,見兒子臉色終于柔和下來,這才開口問:“南山,今兒去修井隊咋樣?安排了哪個師父帶你?”
實際上方南山入職修井隊是很自然的,因為他爹生前就是修井隊的,隻不過死了之後,孫巧蓮一個年輕寡婦,不好去修井隊跟一幫大老爺們混在一起。雖然她能利用性别優勢得到照顧,但多少還是要為孩子們考慮的,隻得換了個後勤打掃衛生的活兒。如今孫巧蓮把工作讓給兒子,自然要去找修井隊的領導。領導跟孫巧蓮男人共事過,不會不給這個面子,很自然就讓方南山入了職。
“南山自然是好的,領導還能不滿意?”方阿婆将鍋放到餐桌正中間,今兒為了慶祝大孫子入職,她特意去供銷社買了半斤肉呢,她揚着頭,心疼地說,“南山啊,今兒你入職,家裡也沒啥好東西給你,就半斤肉,還是你娘辛辛苦苦弄來的。你以後可得孝順你娘。來,多吃點兒,巧蓮也吃。南山以後可得好好幹,盡早升職,當上領導,也不枉費你娘為你付出那麼多。”
孫巧蓮揉揉眼睛,聲音都帶着哽咽:“娘,說這些幹啥。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方南山是個心思深沉的,在親人面前也習慣帶着面具說話,他對母親笑笑,柔聲道:“媽,隊裡給我安排了白師傅。您放心,白師傅在油田幹了好幾年了,人又和氣,我會認真跟師傅學,早日出師,孝敬您。”
見母親感動地直掉眼淚,方南山繼續開展情感攻勢,隻是對象換成了方阿婆,他說:“奶,有好吃的當然要大家一起吃,您年紀這麼大了,更應該多吃些。弟弟們還小,也應該補補。”說着,他挑了幾筷子肉,挨個兒送到幾人碗裡,笑着說,“咱們吃飯吧,以後咱們家會越來越好的。”
至于以後對外策略的事兒,還是單獨跟他奶說。
方阿婆感動得眼淚漣漣,她抹抹眼淚,烏咽着說:“好了,南山,别夾了。你弟弟妹妹還小,吃不了那麼多,這一筷子肉就夠了。你娘腸胃弱,吃多了肉不克化。今兒是為了給你慶祝的,你多吃些。”
方南山低頭扒飯,嘴角噙笑,又很快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