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城暗暗給閨女豎了個大拇指,陳金花瞥見了,哼一聲:“好了,看完熱鬧别忘了回來做飯。你說說你都十六了,也該學學做飯了......”
“不用小楠,我做。”姜滿城立馬重申,臉都難得的嚴肅了,“金花,咱可說好了,小楠不說找個跟我一樣優秀的,最起碼得找個會幹家務的。憑什麼就得小楠做飯了?咱家都是我做飯,咱閨女也得找個會做飯的。”
陳金花一臉頭疼樣兒,揉揉額頭:“好了,你就做飯去吧。真是哪哪都有你。”
她就一個閨女,怎麼不想閨女好。可她這閨女吧,雖然長得比她好,臉蛋白嫩嫩,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是個會挑她爹優點長的。可偏偏個子随了她,一個大姑娘,一米七八,穿上鞋直逼一米八。你說留個長發,梳個辮子也行啊,偏偏喜歡剪短頭發,這從背後遠遠一看,還以為是個壯漢呢。也不怪人家誤會。就算是在東北,也找不到幾個比她閨女還高的男人啊。
真真愁死個人,想安排相親都找不到人。
早餐無非就煮個雞蛋,熬個粥什麼的,一家三口很快坐在一起吃了起來。姜滿城邊磕雞蛋邊說:“小楠,要不去你奶家住幾天?村裡這幾天也沒啥事兒,你過去散散心也好。”
說話的正是一家之主姜滿城。男,三十四歲,白水市達縣棗花公社下轄西河岸大隊人,正正經經的農村人。憑借着初中畢業的文憑和機靈勁兒,在油田勘探時和專家們混了個臉熟,又憑着一張白裡透紅的小白臉,以及嘴甜會忽悠,娶到了專家的閨女陳金花。等招工時,更是幸運地成為了正式的石油工人,一躍成為了吃商品糧的城裡人。
那專家的閨女陳金花是個能幹的,家裡也給力。她爹可是油田高級工程師,兩個哥哥也都是大學畢業,正正經經的高技術人才。這年頭,其他行業可能受影響,但石油行業基本沒有啊,陳家一家都吃了有文化的福。偏偏陳金花學不進去,高中畢業考了兩次也沒考上大學,沒辦法,隻能去油田工會做個辦事員,幹點兒什麼人都能幹的活。
自打和陳金花結婚,雙職工的兩人分到了六十八平的大房子,還是一層六戶的‘高檔筒子樓’。有房有老婆有孩子的姜滿城,小白臉兒屬性拉滿。又是做飯,又是做家務的,還把前線工人的工作,換成了檔案室的清閑崗位。滿筒子樓裡打聽打聽,誰不說一句姜滿城吃軟飯。
那可是石油工人,石油工人啊。重工業,一個月工資少說也有四十。再加上各種補貼,什麼高溫補貼,采油獎金,節假日福利等等,一個月妥妥超過五十塊!
他姜滿城,把五十塊的工作,硬生生換成了沒什麼油水兒的檔案室管理員,一個月頂天三十六塊錢,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别說筒子樓裡的人看不懂,就是姜滿城的老娘杜老太和幾個哥哥姐姐,也看不懂啊。但是沒辦法,姜滿城從小就有主意,饒是杜老太拿着掃帚追了小兒子五裡地,也沒讓姜滿城改主意。
此時,被驢踢了的姜滿城,他閨女姜楠,點點頭,開心地說:“好啊好啊,今兒看完熱鬧,明兒就去奶奶家。小槐、小桐肯定帶我去捉知了猴,還能上山采蘑菇呢......”
“行了,吃飯。找不到工作,哪兒也不許去。”陳金花敲敲桌子,滿臉無奈。
姜滿城趕緊将剝好的雞蛋放到陳金花碗裡,讨好地說:“金花,雞蛋我都給你剝好了,快吃。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用操這麼多心。咱閨女這長相,這身條,這學曆,找什麼工作找不着?你别淨聽劉大媽叨叨,她啊,這是嫉妒,想給咱家找不痛快呢。”
要說劉老太為啥看不慣姜滿城呢,那可就是純純的嫉妒了。你說憑啥同樣是雙職工,姜滿城就能分六十八平的大房子,還是西戶,她家就得住不到五十平的中間戶?老人家惱羞成怒,憋着勁兒給姜家找不痛快呢。
“行了,大早上的,吃飯。誰再說話我敲誰。”陳金花臉有些紅,顯然很吃這一套,一筷子夾起稀飯裡的雞蛋,低頭咬掉大半個。
姜楠努努嘴兒,不滿地哼一聲。她爸啊,最會讨好媽了,連她都比不上。哎,她深深歎口氣,順便吹吹熱乎乎的稀飯,不嫌燙地喝一口,又吃一大口玉米面窩頭,香!
甭看是玉米面的,裡面可是摻了一大半白面呢,比别人家的窩頭軟乎多了。姜楠一口氣能吃三個。她一米七八的個頭,可不是憑空長出來的,那可都是她實打實,一口口吃出來的。
一家三口,兩個都是工人,不僅能吃飽,還能吃得很好。再加上老丈人和兩個大舅子補貼,那夥食,在這年月裡能天天早上吃雞蛋,你敢信?
這可是一九六七!
将美味的雞蛋留在最後,姜楠兩口吃完,幸福地一抹嘴,喜滋滋:“爸,咱中午吃肉呗,我可是正式高中畢業了,咱慶祝慶祝,不為過吧?”
“不過,不過。”姜滿城眼睛一亮,跟閨女一對眼兒,嘿,不愧是他姜滿城的閨女,這吃肉的理由,多高端,多正式,多不容置疑啊。
他清清嗓子,在陳金花發聲前,低聲道:“金花,你想想小楠多可憐。現在又不能考大學,小楠明明學習那麼好,隻能讀到高中,是不是得安慰安慰?咱兩個哥哥可都來看過小楠了,都說小楠可惜了的。你這做娘的,也得心疼心疼閨女不是?中午就吃肉,我來做,不用你操心。”
姜滿城口裡的兩個哥哥,是陳金花的大哥陳金海和陳金洋,正正經經的高材生。要說陳家一家文化人,咋取這麼俗氣的名字呢?說起來都是淚啊。
陳家這一輩兒是金字輩,你說啥好名字,用金字開頭,是不是都有點土?
更何況陳金花原本不叫陳金花,是叫陳金華的。據說丈母娘懷她的時候,特别想吃金華火腿,老丈人托熟人尋摸了好久才吃上。起名字時一琢磨,好嘛,可不就應了個金華。誰知道金華七歲上學錄戶口時,登記戶口的小辦事員一看是個女娃,啥也沒問就寫了個金花。傷心的陳金花同志,愣是少吃了一個窩頭。
嗯,改名之恨,就值一個窩頭。
閑言少叙,隻說陳金花雖然學習不好,對兩個哥哥可是十分崇拜的,聽到這裡也不說話了。
是啊,她閨女多可憐。這要是能考大學,她閨女妥妥的大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