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華陽突然擡頭問:“李抒音……你還怨我嗎?”
李抒音平靜的說:“我從沒說過我怨你。”
鐘華陽站起身,看着她,“你和他……”他突然又不說了,轉而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以前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能為他破例那麼多,為了他第一次那麼生氣,為了他不給同學面子,為了他轉科,為了他做那麼多。但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他的聲音落在風雪裡,有些蕭索,“也許這就是命運,陰差陽錯本就是常态。”
鐘華陽拉過行李箱,看了看不遠處的楊瀝深,目光落回她的身上,說:“今天在洪中碰到你,也許也是命中注定。李抒音,學校再見。”
“你先找個賓館住下,過後再回去吧。”李抒音看他的樣子,心裡也有些怅然。
鐘華陽沉默地點點頭,拖着行李箱走了,李抒音轉頭目送他,帽子上落了一層薄雪。
鐘華陽并沒有回頭,順着路燈的燈光向遠處走去,而楊瀝深迎着風雪慢慢走過來,他老遠地就笑着望着她。
奇怪,人們想着躲雨,卻從沒想過躲雪。
李抒音的目光最終隻落在楊瀝深的身上,她看着他走近,細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又慢慢地融成小水珠。他仍舊不怕冷,白皙的面孔和脖頸都露在外面,但沒有一片雪敢在上面停留,它們欺近他的時候,就已經化作冷氣了。
他走近李抒音的目光,像是随口說:“聊完了?”
李抒音看着他點點頭。
楊瀝深站得很近,因此她稍稍擡了擡眼,楊瀝深的視線裡,是李抒音平和而含笑的面容。
從洪中的後門向裡望去,是一段盡頭被遮擋住的路,路兩邊是墨綠色的青松。
而他們的頭頂是一盞高大的路燈,淡黃色的光,将落在光線裡的每一片雪花的形狀都勾勒得分明。
這樣的漫天風雪裡,楊瀝深忽然單膝跪下。
他擡眼看着李抒音,李抒音垂眸看着他。
楊瀝深眼神認真,漆黑的眸子裡有熱忱。他看着面前的站在燈光下的李抒音,垂眸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被紅布包裹着的、紮得像糖果一樣的東西,緩緩舉到身前——
“李抒音,我總覺得時間很慢,因為我還沒到和你結婚的法定年齡,可我又會覺得時間很快,因為和你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舍不得讓它流逝。看着你,我總是抑制不住想和你共度一生的念頭,所以今天,我,向你求婚。”
“往後的日子,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但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家,萬家燈火,會有我們的一盞。”
“你依然可以為理想沖鋒陷陣,我也依然會為你搖旗呐喊。我會在孤獨時陪伴你,在憂傷時安慰你。你需要,我就會在。”
“不管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我都會去相信你,認同你,理解你。”
“做你的知音,用我所有的智慧和全部的生命。”
紛紛大雪悄無聲息地飄揚再落下,被冷風纏繞着,像是在笑看着這一場猝不及防的剖白。
細碎的雪花落在楊瀝深的頭發、睫毛和肩膀上,讓他更像一棵落滿白雪的青松。
李抒音這樣看着他,天寒地凍的,她沒有立刻讓楊瀝深起來,似乎是怔住了。她眼裡有淚珠在閃動,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抖:
“楊瀝深,你……你……”
李抒音鼻頭發酸,在他拿出那個紅色的東西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了,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遠處走到巷口的鐘華陽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幕落在他的眼裡,這個姿勢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更何況楊瀝深的手還高舉着。
鐘華陽不知道他舉着的紅色東西是什麼,但他想,那一定是李抒音和楊瀝深的秘密,不為人知的秘密。
鐘華陽呼出一口白氣,仰頭看了一眼這雪夜的天空,才踩着光影走了。
李抒音和楊瀝深都不是情緒外放的人,但心裡都有呼嘯的世界。
李抒音目光凝在楊瀝深的手上,良久之後,才有輕輕的聲音落下來,幾乎是喃語:
“你念了什麼咒語?”
“我愛你。”
楊瀝深毫不猶豫,他仍舊舉着那枚紅色。
李抒音緩緩接了過來,托着他的手臂讓他站起來,這下換成楊瀝深低着頭,李抒音擡眼看他,她睫毛被淚珠沾濕,兩人無聲對視,烏黑的眼睛都亮亮的。
不顧風雪,李抒音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