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之前在普通班，對于理科的了解都是通過天井裡的排名榜。

唐夢無意地說：“誰知道呢！有一就有二，說不定啊，他上次也是抄的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抒音聽着忽然有些豁然開朗。

不過一個晚飯時間，鐘華陽作弊的事在三個奧賽班傳播開來。

姚蓁把晚飯拿給衡嘯雲，李抒音正好拽住他問：“吳孜寒還沒回來？”

衡嘯雲一聽，就明白她們已經知道了。

“沒有。”衡嘯雲笑得很牽強，“吳孜寒這小子，平時看着沉默寡言的，還挺有種。”

姚蓁憂心道：“不知道會怎麼解決。”

楊瀝深和劉景一從樓梯上來，看到外面站着許多人，而23班的走廊上空空蕩蕩的。

李抒音轉頭看見他，說：“你過來。”

她聲音冷靜，還沒等楊瀝深答話，已經走了幾步遠。

楊瀝深看着她，轉頭看見好幾個人往望過來，他輕笑着點點頭，轉身跟上去。

李抒音的步伐比平時快了不少，楊瀝深疾步下了樓梯，喊道：“李抒音！”

她停下來看他，神色冷峻。

楊瀝深柔緩着聲音：“走慢一點。”

李抒音等他跟上來，一直走到教學樓的背面，她立刻轉身，楊瀝深一頓。

李抒音向前一步，他隻能後背抵在牆上，垂眼看她。

李抒音緊盯着他，“是不是因為鐘華陽？”

楊瀝深眼神在她臉上流轉，沒說話，他穿了一件墨綠色的絨線外套，薄薄的光亮透過來，顯得面色白俊。

“為什麼不說話？”她蹙起眉頭，沉下氣，又問：“當時你是不是也看見了鐘華陽作弊？”

楊瀝深臉上浮現一抹笑，很随意地說：“是。”

“說清楚，”李抒音放輕語氣，“你還要對我隐瞞嗎？”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當時孫棟和周校長都看到了，卻沒有點破。後來我就去找了周校長，但考試已經過去了，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所以很好糊弄過去。”

他仰頭長出一口氣：“于是我在想，周校長和孫棟為什麼要包庇他，或者說，鐘華陽作弊，是不是被默許的。”

“我們的目标隻是高考的話，不會看平時成績，所以他兩次期末……”李抒音頓了一下，“自主招生。”

她突然眯起眼，湊近道：“楊瀝深，你是傻子嗎？”

她語氣裡不無惋惜：“為了這種事，你轉科？你知不知道以你的成績完全可以走自主招生，穩上清華的？”

楊瀝深看着她因為着急而泛着薄紅的一張臉，突然笑了。

“組長。”他喊道，“你應該相信我，不走自主招生，我一樣可以考上清華。”

他眼神幽亮，有種自負的傲氣。

李抒音胸口起伏不定，抿着唇看他。

楊瀝深伸手按住她的頭頂，說：“不用為我着急，至少過來碰到了你。”

“洪中現在每一屆都會特别着重培養一個學生，專門去沖清華的自主招生。從奧賽到後面的體檢，全程保駕護航，我沒猜錯的話，他們這一屆選擇的是鐘華陽。”

按照洪澤中學以往的成績，能有一個考上清華的學生已經是燒高香了，裸考能考上的少之又少，隻能寄希望于自主招生。

“怎麼确定人選？我記得今年這一屆是通過五大奧賽和平時成績來角逐的吧。”

楊瀝深冷嘲道：“那就要問問孫棟他們和鐘華陽有什麼牽扯了。”

吳孜寒第二節晚自習才回班級。

不光學生在切切私語地交談，教師樓的辦公室裡也有老師在大動光火。

“第一考場啊！通報我都嫌丢人！”李健把桌子拍得咚咚響。

孫棟說：“說不定是忘了拿出來，稀裡糊塗帶進去的。”

“你還能信？”李健拿過來那張紙條，手指點了點，“這上面寫的是試卷答案啊！還沒考完他是怎麼能拿到答案的？”

孫棟和周校長對視一眼。

周校長說：“李主任啊，來，你坐。”

李健幾步過來坐下，“周校長，你說這怎麼回事？”

“每年都選一個學生你知道的，隻不過這次選的早了一點。”

“這個名額不是要綜合測評出來的？”李健反問，繼而擺手道：“以鐘華陽的成績，這個名額輪不到他。”

“李主任啊，我們搞自主招生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希望洪中的高考成績能好一點，以後生源啊師資啊，也都能好一點，教育資源能向我們多傾斜一點。”

孫棟接過周校長的話頭：“他爸就是教育局的，反正都要選一個學生，選了他我們直接事半功倍。”

“這怎麼能一樣？這對其他學生公平嗎？柯雲珈、楊瀝深這些同學完全有可能去沖一沖的！”

辦公室裡的争吵不了了之，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年級的态度，一時之間，鐘華陽仿佛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任人參觀、辱罵，并且與人群隔離開來。

第二天考試結束後，李抒音和唐夢到會議室去換後面考試要用的書。

才出了門準備回去，對面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此時正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天井和走廊裡有很多同學，都向着聲源處望去——

23班前門走廊處，鐘華陽和一個中年男人面對面站着，他頭微微偏向一旁。

唐夢捂住嘴巴，驚呆了：“我的天哪！”

中年男人衣着考究，氣質還算儒雅，個頭倒挺高，鐘華陽和他有幾分像。

“那是他爸吧！”唐夢猜測道。

李抒音看了幾秒，拉住唐夢，“我們從這邊下去吧。”

兩人從這邊的樓梯下去，在天井繞了一圈才回班級。

路上唐夢還有些不平：“鐘華陽他爸也太那個了吧！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臉！我天哪，想想都窒息！”

在她們進班後，鐘和也被孫棟請到了辦公室，隻剩鐘華陽還獨自站在原處。

天空已經暗了下來，隐隐可以看見一層月影躲在陰雲的後面。

班級裡鬧哄哄的，鐘華陽可以清晰感受到裡面同學打量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很奇怪，明明這樣尴尬的時刻，他卻有一點松了一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