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抒音有些惱意的眼神，笑着轉頭看着天邊的火燒雲。

“你看，規則是流動的，答案就是不同的。個體是不同的，那他的人生就是不同的，所面對的困難也就不同。别人的人生再困頓，你可以幫助，但無法主導，這不是你的責任或者義務，如果你一昧地陷溺于這種情緒，隻會消耗你自己。”

李抒音看着他，沒說話。

楊瀝深輕拍了下她的頭，笑着說：“李抒音，你在終點等我吧！”

他很快投入賽道了。

滾燙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楊瀝深看到李抒音滿帶笑意的一雙眼睛，她在給他加油。

天邊的火燒雲豔麗到奪目，仿佛要在這樣的青春裡消耗掉全部的顔色。

奇怪，夕陽這樣美麗，為什麼往往代表着落幕呢。

楊瀝深最後幾乎是挪到終點的，李抒音扶住他，他鬓角和脖子上都是汗水，額發已經全濕了，但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突然笑了，沖她張開雙臂。

李抒音愣住，被他抱了個滿懷，隻能露出一雙眼睛，他抱得緊緊地，李抒音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輕撫了一下她的腦袋放開了。

楊瀝深被那群男生抛起的時候，李抒音還愣在原地。

周圍響起“楊瀝深！牛逼！”的高喊聲，楊瀝深被簇擁着登上了領獎台，他戴着獎牌，手捧鮮花，校報的記者正在拍照。

隔着擁擠的人群，楊瀝深看見人群外的李抒音，她笑着看着他，為他鼓掌。

易敬森他們上來合影，臉上都是朝氣。

“李抒音！”楊瀝深喊住擡腳要走的李抒音，“我們合張影吧！”

李抒音擺擺手，楊瀝深已經一步跨下領獎台，走到她面前。

校報記者笑着說：“多拍點，我們稿子也好寫嘛。”

李抒音接過楊瀝深遞過來的鮮花，算是同意了。

楊瀝深拎着獎牌，李抒音捧着鮮花，兩人都穿着洪中的校服，看着鏡頭。

他們意氣風發的樣子，在這一刻被定格。

運動會21班獲得了一面優秀班集體的旗子，朱旭東把它挂在了黑闆上方，同時通知大家：本周末期中。

底下哀嚎一片。

唐夢把書翻得嘩嘩作響：“運動會才過去幾天，又要考試！”

“’整天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劉景一也歎氣。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後方。

李抒音和楊瀝深都靠在椅子上，低頭看資料。

劉景一：“學霸怎麼會懼怕考試，果然是我等凡人草率了！”

唐夢：“可能這就是學神吧！”

天氣仿佛也消耗了全部的熱情，運動會後，氣溫急轉直下，大家都套上了校服外套。

考試前一天，照例要将所有東西搬到對面的教師樓，楊瀝深和劉景一直接幫她們代勞了。

唐夢和李抒音在食堂碰到了張美夕。

她看到李抒音，很自然地打招呼，看着比以往活潑許多，她并不避諱站在她旁邊的男生，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等到她挽着那個男生走後，唐夢才問：“這不是美術班的嗎？她現在怎麼......這樣了？”

唐夢也描述不出心中的感覺，她看着李抒音。

美術班給人的印象，就是很會打扮，完全不像個學生，剛剛張美夕停留的時間不長，李抒音卻看到她化了妝，敞開的校服裡是緊身的吊帶。

她搖搖頭，“算了，還是不要随意評價别人了。”

期中考試，楊瀝深超過李抒音，躍升文科第一，樓底的榮譽榜很快換了，楊瀝深的照片旁邊跟着格言：深谷回音，下面才是李抒音：殺不死我的會使我更強大。

易敬森他們看到了，撺掇着讓楊瀝深請客。

這天晚飯，李抒音和唐夢正坐在超市的椅子上吃東西。

唐夢安慰她：“沒事，下次再拿第一就是了。”

李抒音笑着搖搖頭：“我沒有不開心，同學取得好成績，我為他高興。”

“哎，但是輸給楊瀝深也沒什麼。”

李抒音放下面包，正色道：“生活本來就不是隻有成績，同學之間也不是非要成為對手。這麼說吧，楊瀝深在學習上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幫忙。”

李抒音看唐夢視線落在她身後，跟着轉頭，看到門口站着楊瀝深一行人。

易敬森鼓掌：“不愧是常年穩居榜首的人，高手風範令人佩服！”

楊瀝深讓他們先去坐着，轉身買吃的。

李抒音轉過頭，問：“辯論賽你要不要參加？”

唐夢搖頭：“我還是算了，沒那個口才。各班不都是要組隊嗎？我看邵美真想參加來着，估計你要和她一起參加初賽。”

後面的男生拿了許多吃的，楊瀝深把兩杯飲料放在她們桌上。

李抒音說：“謝謝。”

唐夢舉起來喝了一口：“謝謝啊楊老大，什麼時候試卷給我們看看呗？”

楊瀝深笑着颔首：“随時。”

他看着李抒音，她正柔柔地笑着。

李抒音回到教室，她的桌子上又出現了一隻紙蜻蜓，看上面露出的字迹，是楊瀝深的答題紙。

期中考之後的那個周六，數學競賽組開始出發前往南京。那天早晨，洪中校園裡靜悄悄的，校門口停着一輛大巴車。李抒音拉着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趕到時，其他同學已經來了一半。

天氣有些轉涼，她穿着一件藍色的毛衣，下面是仔褲和白闆鞋，整個人白得發光。

車上衡嘯雲幾個人正拿着手機圍在一起看球賽。見她上車，衡嘯雲忙招手：“來這兒。”

李抒音單肩背着白書包向後走，正好對上後排楊瀝深的視線。他穿着一件墨綠色的連帽衛衣對她笑了笑。

“抒音，你就坐我們兩個旁邊。”姜曉琪和胡文潔坐在中間的一排位子上，見狀拉住她。

人到齊後，大巴平穩地開起來。

姜曉琪把手機湊近，給她們看她偶像最新的寫真：“帥吧！”

“挺帥的。”胡文潔說。

而後，幾人聽見後面傳來一道嗤笑聲。曾子晗輕蔑地說：“你們這群女的天天就搞這些小鮮肉啊，有意思嗎？跟弱智似的。”

姜曉琪抿着唇積蓄着怒氣，旁邊一向溫和的胡文潔忍不住轉頭反唇相譏道：“你志向遠大，現在不也是在這大巴上嗎？誰比誰高貴在哪裡？總喜歡來别人面前說喪氣話，你是烏鴉啊？”

她沖動說完，才看到他旁邊坐着的柯雲珈，心神不由一散，又強自穩了穩。

曾子晗還想再說，柯雲珈踢了他一腳：“别說了。”

太子班的人最是護短排外，姜曉琪又是後面才進去的，本就算是空降兵，自然和班級的同學難有融洽。但經柯雲珈一提醒，曾子晗沉着臉沒再說話。

斜前方的李抒音微微一笑：“是啊，不會說話，其實可以學會閉嘴的。”

因為這番鬧劇，姜曉琪也沒心情聊天了。李抒音坐在位子上，汽車的汽油味讓她有些惡心，她知道自己又要暈車了，不由閉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少頃，她感覺椅背因為重壓陷下去一塊，一睜眼，楊瀝深撐着手臂站在座位旁。

李抒音：“？”

他隻把東西塞她手裡就回去了，她低頭一看是一盒薄荷糖和一個橘子。

到了目的地已經中午，張坤先把大家的身份證收了上去，在酒店前台給他們一一登記，然後分配房間，女生恰好是單數，按班級先後分配，最後還剩下個姜曉琪，就和胡文潔、李抒音兩人擠在一間。

張坤讓大家先去放行李，十分鐘後帶着書包去吃飯。

住宿是标間，因為多了個姜曉琪，幹脆将兩張床拼到了一起，三人快速收拾了一下。

姜曉琪看着手機，說：“誰帶充電寶了？我手機來不及充電了。”

“我的。”李抒音從白書包裡拿出自己的遞給她。

複賽在一個大學裡，有不少老師帶隊的那種隊伍都在校園裡走着。張坤在前面帶着他們到食堂去，李抒音是第一次參加奧賽考試，衡嘯雲那些人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一夥人說說笑笑地走着，楊瀝深也在那裡。

飯後就到一個禮堂裡，很多個隊伍陸續進來了，按照工作人員的安排找位置。李抒音和楊瀝深兩人被張坤安排坐在一起。

......都是文科的。

禮堂裡還有找位置的噪聲，李抒音幹脆從書包裡摸了本書來看，正是王開嶺的那本《精神明亮的人》。

楊瀝深轉了轉手裡的筆，笑着說：“你這是胸有成竹啊，妹妹。”

“這叫認清事實。”李抒音波瀾不驚，“我就是來打醬油的。”

她稍合上書，用食指抵住剛看的那個位置，從書包裡拿出那盒薄荷糖，遞給他，揶揄道：“您才是胸有成竹，提前享受一下勝利的果實吧，哥哥？”

楊瀝深無聲笑了兩秒，剛伸出去手去，就有人在旁邊喊了聲“李抒音”。他側過頭去，一個高俊的男生站在走道處。

浦益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