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們都是這麼想的,宋錦婳總算找到個正當關心豐兒的理由,雖然說的不對,但于她卻是有利的,遂點了點頭。
立在一旁捧着衣裳的紅書欲言又止,忍了忍,終是沒忍住,輕聲道,“姑娘,如今您已是錦王妃,也是大齊皇室的人了,奴婢倒覺得您這麼想王爺是不對的。”
“那小太子再是個孩子,也是敵國的太子,他也是殘害咱們大齊百姓的人,王爺不對他兇殘,難道還要敬若上賓嗎?莫說王爺,就是咱們老太爺,當年同周國打仗時,若不兇一些,又怎得打敗周國?怎麼護得咱們大齊國泰民安?”
“要奴婢說,最壞的就是那周國的周王,侵擾咱們邊境百姓,還妄想一統天下,依奴婢說呀,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王。”
陡然聽到敗壞周王和豐兒的話,宋錦婳怒上心頭,一時竟沒忍住,沉聲厲喝,“混賬,從哪裡聽來的這些混賬話?周王是怎樣的,那小太子又是怎樣的,輪得到你來說?”
一個小小的奴婢竟敢妄議一國之王,誰給的她這天大的膽子?
她眉頭緊鎖,目中利光閃爍,狠狠的紮進紅書眼裡,白皙的臉龐竟氣的發了一層紅,舉在半空中的手都跟着顫了幾顫。
紅書沒料到王妃竟真動了怒,還是往日裡不曾見到的模樣,頓時吓得身形一抖,雙膝一軟,撲通跪在地上,連聲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奴婢知錯。”
宋錦婳冷冷的哼了一聲,“你哪裡有錯?入了這錦王府,你也就是這王府的人了,一心裡隻向着王爺,那也是應當的。”
這話可就有了點别的意味,紅書當即白了臉,吓得落下淚來,“姑娘,姑娘……奴婢,奴婢斷沒有那樣的心思呀。”
紅黛也不知這是怎麼了,姑娘怎會發這麼大的火?似是連她們往日的情分都不顧了。
細細想來,紅書說的并沒有錯,姑娘怎能因為一個敵國的小太子來論斷王爺的好壞呢?
她不及細想,忙挨着紅書跪下來,低低的喚了幾聲,“姑娘,姑娘……”
縱然意識到此舉不妥,宋錦婳也未能壓住心頭的怒火,她的夫君,她的兒子,她不許任何人說一個不字。
那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她的希望!
她深吸了口氣,語氣愈發冰冷,“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任何這樣的話。還有,日後不要再叫姑娘了。”
“是,王妃。”紅黛和紅書齊聲應道,心中卻滿是疑惑與不安。
姑娘一到了這錦王府,怎得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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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府中的喧嚣也漸漸平息。
駱聞懶懶的靠坐在案前,身上喜服已褪,穿了一件玉白色的長衫,手上握着一卷兵書,聽侍衛一五一十禀告今日之事。
待聽到宋錦婳主仆三人的口角時,濃黑的眉毛幾不可察的動了動,他掃一眼手上的兵書,緩緩放在案上。
心裡那一絲疑慮越來越大,宋錦婳對周亦豐的關注似乎有些異常。
在席廟那日,她緊追周亦豐,似是早就識得周亦豐,可她怎會認得周亦豐呢?
就算宋英博此前同她提到過周亦豐,也不足以令她一眼便能将其認出來吧?
而今日,她甚至不惜為了一個敵國的孩子,對自己的貼身婢女發怒,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他眉頭微簇,手指無意識敲擊着案幾,發出輕微的笃笃聲。
良久,他緩緩站起身 ,走出書房,回了内院。
推開門時,屋内一片靜谧,隻有燭火微微搖曳,映照出床上那道纖細的身影。
床上的人兒側身躺着,呼吸平穩,似乎早已沉沉睡去。
駱聞站在床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眉眼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仿佛一隻安靜的蝶。
他嘴角輕撇,但願她真是一隻安靜的蝶,否則……
他收回審視的目光,輕輕脫下外袍,掀開被褥,躺在她身側。
床榻寬大,兩人之間隔着一段距離,仿佛隔着一條無形的鴻溝。
駱聞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卻不知在他躺下的那一刻,宋錦婳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從駱聞推門的那一刻起,她便醒了。她閉着眼,聽着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氣混合着松木香的氣息。
她絲毫不敢動彈,唯恐漏了馬腳,直到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她才稍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宋錦婳輕輕睜開眼,身子微微動了動,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悄悄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的輪廓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眉宇間帶着一絲冷峻,此時的他與白日裡似是截然不同。
這會兒看起來,他倒像是任人擺布的死人。
死人好啊,若真是死了,她可就真要跳起來大笑幾聲了。
隻這麼一想,她都感覺這一整日的苦悶都被沖散了不少。
她卻不知,在她睜眼的一刹那,靜躺在身側的男人已經察覺到,雖未睜眼,卻也能感受到她氣息的變化。
夜色沉沉,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場無聲的博弈。
誰也未再開口,卻各自心懷心思,隐匿在暗夜裡,悄然對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