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了些神看向沈之虞,對方現在正掰着手中的菘菜葉子,和往常沒有什麼不一樣。
沈之虞敏銳地察覺到乾元的目光,她看過去,季平安卻又收回目光。
對方正看着陶罐裡面炖的魚湯,時不時攪拌下,魚的鮮香味道慢慢蔓延出來。
她沒有忘記,乾元當時想強行标記她時候的樣子。
乾元渾身的酒味,看到床上的她,像是獵人看到了獵物,貪婪、急切、欲望……
那雙眼睛太過于渾濁,髒的至今讓人記憶尤深。
但現在的乾元卻不相同,眼神清澈,聽到歲歲被人欺負後,眼神裡全都是生氣的怒火。
強勢維護她和歲歲的時候,和曾經那個打人的季平安,完全看不出來相似之處。
一個人真的會在短時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嗎?
沈之虞隻感覺自己的腦袋一陣頭疼,腦海裡面閃過些片段。
“沒有人……能一直相信……”
“不能……她不會的……”
聲音斷斷續續,卻持續地在她的腦海裡回蕩,帶着痛苦,将她剛才所有的思緒全部絞亂。
沈之虞用力地捂着自己的頭,總感覺自己遺忘了許多東西,但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像是人走到絕境般,哪怕用頭、用身體撞擊前面堅硬的岩石,也迫切地想開出一條路,否則後面跟着的野獸便會将她一口吞噬掉。
她的表情痛苦,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卻不斷地用手捶打自己的頭,每下都用力到了極緻。
季平安聽到聲音,急忙扔下了手裡的筷子。
她先用一隻胳膊摟住人,另一隻手直接握住沈之虞捶打腦袋的兩隻手,束在頭頂,随後将蜷縮的人整個摟在了自己的懷中。
“阿九,現在别想任何其他的東西,跟我深呼吸。”
“吸氣……呼氣……”
“阿九,别激動,對,就是這樣,慢慢放松下來。”
季平安雖然着急,但語氣卻沉穩,用摟人的那隻手有韻律地輕輕拍着對方的脊背。
等到陶罐裡的魚湯開始咕嘟咕嘟地響,沈之虞急促地呼吸才慢慢平靜下來。
季平安側過頭看對方的狀态:“現在好點了嗎?”
沈之虞的臉上全是冷汗,浸濕了額邊的發絲,原本被養出幾分血色的臉此刻又顯出蒼白。
她像是剛剛回過神,頓了下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季平安的懷裡,對方身上的溫度隔着衣服還能感覺到。
沈之虞的嗓子啞地不像話,卻還是道:“放開我。”
季平安見人真的沒事,才發現她還束着對方纖細的手腕,連忙放開,“你剛才的狀态太過危險,我隻能先把你抱住。”
沈之虞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地皺了皺眉頭,似是自言自語地道:“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自己腦海裡似乎閃過些記憶碎片,但偏偏隻有些隻言片語,除此之外便是大片大片的紅色和黑色,似乎要将她完全淹沒。
“現在記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要不然頭又要疼了。”
季平安主動幫她轉移注意力道:“我炖的魚湯快好了,你去屋子裡把歲歲叫醒,我們準備吃晚飯。”
歲歲哭完,季平安便讓人先去屋子裡休息,可能是太累,過了會兒小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沈之虞也知道自己剛才的狀态有多麼差,幾乎不能夠控制自己,像是陷入極深的夢魇,而且似乎是刻意不讓她記起來。
她隻能将這件事情暫時放到腦後,應聲道:“好。”
魚湯已經徹底沸開,魚肉也被炖地軟爛,季平安小心地把魚肉盛出來,然後把剛才擀好的面條下進去。
沒有刀,面條是她用筷子壓出來的,因此也圓圓滾滾,沸在奶白色的魚湯中,更填幾分鮮美。
歲歲睡得眼睛都沒有睜開,進到竈房裡便道:“阿姐,好香。”
“今晚我們吃魚”,季平安看面條煮的也差不多了,道:“你和阿九拿個碗筷,現在就能吃了。”
魚湯鮮美,魚肉滑嫩,面條也足夠勁道,每吃一口都是新滋味,都讓人欲罷不能。
歲歲手裡攥着筷子,糾結地都不知道下一口先吃什麼。
季平安看得好笑,“先吃魚肉,小心點魚刺。”
說完,她才看向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裡抿的沈之虞,看着就是食欲不佳。
她問道:“你的頭還疼?”
季平安想到剛才的情況,應該和沈之虞的失憶有關。
但是治療失憶,從古到今都是一個難題,哪怕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能讓對方吃好穿好,把身體養好,再過幾天帶人到鎮上看看郎中。
“阿九,你還好嗎?”歲歲也關心道。
沈之虞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下,才道:“不疼了。”
季平安這才放下了心:“那就行,魚肉和煮的面都還有,你多吃點。”
沈之虞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視線。
她隻是在想一件事情。
如果沒有确認錯,剛才乾元抱着她的時候,她似乎聞到了乾元身上的信香的味道。
陽光的味道。
沈之虞試圖回憶那天晚上,乾元想要強制标記她時候的信香是什麼味道。
但她反而想不起來,全都是對方那雙渾濁的眼睛,而她屏住呼吸,想要将對方千刀萬剮。
細想下來,竟然隻有剛才那縷,若有似無的太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