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隆起的腹部讓他行動不便,長時間坐卧則讓他四肢腫脹,原本的瓜子臉也逐漸圓潤起來。
朱甯變得有些焦慮,古代生育是真正走一趟鬼門關,胎位不正、大出血、羊血栓塞等可怕的名詞輪番出現在朱甯的腦海。
這裡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也沒有專業的産科醫生,一旦出現任何意外,其後果朱甯想都不敢想。
她嚴陣以待,花高價請了三個穩公,提前安排他們住在隔壁的院子裡,備好人參等有可能用到的藥材,各種孕夫、嬰兒用品更是不用說。
可到了預産期,顔梨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大夫把過好幾次脈,都說沒問題,這種情況并不少見,隻要安心等待羊水破裂便可。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顔梨反而更加安穩,他總是笑着握住朱甯的手,和她說,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順利的。
天氣漸暖,顔梨倚坐在窗邊的大榻上,他仍然穿得很厚實,手中捧着小暖爐,欣賞窗外的春景。
小花壇裡的花草在春風的撫摸下長出嫩芽。
街上的柳樹變得嫩綠,長長的枝條繞過牆壁,垂進院子裡。
遠處的天空一片晴藍,幾朵白雲像棉花糖一樣,随性地點綴。
朱甯看着眼前的顔梨與窗外的美景,心慢慢定下來。
阿梨的前半生已經夠苦了,老天爺一定不會再給他降下劫難,阿梨和寶寶都會平安健康。
又過了兩天,顔梨的羊水破了。
平靜的朱家一下子忙碌起來。
朱甯不顧大夫的勸阻,跑到床邊,握住顔梨的手,陪他生産。
顔梨躺在床上,雙腿大張,跟着穩公的指令不斷深呼吸,那種陌生而劇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的身體撕裂,他疼得滿頭大汗,緊緊握着朱甯的手,仿佛這是他的力量來源。
朱甯在旁邊早已淚眼模糊,她努力忍住眼淚,讓視線恢複清晰,用另一隻手給顔梨擦拭臉上的汗水。
她的夫郎很堅強,明明痛極了,卻一點都沒有哭,認真地強迫自己用力生寶寶。
“快了快了,看到頭了!再加把勁!”床尾傳來穩公激動的聲音。
顔梨仰着頭,閉了閉眼睛,握着朱甯的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嗚哇!”
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響起,朱甯懸着的心終于落地。
“朱秀才,是個女娃!”
穩公驚喜地抱來孩子給朱甯看。
和在網上看到的新生兒一樣,寶寶的臉又紅又皺,五官擠在一起,閉着眼睛哇哇哭。
朱甯看了一眼,想讓穩公抱下去清理,餘光看到顔梨正努力探着頭看寶寶。
于是将寶寶接過來,放到顔梨的臉側。
或許是感受到爹爹的存在,寶寶停止哭泣,大眼睛轉了轉,看向旁邊的顔梨。
顔梨笑了,眼角沁出淚水,徹底放下心來,心裡緊繃的弦松了,他眼睛一閉,累昏過去。
“阿梨!”
朱甯急忙喊來大夫,屋内又忙作一團。
一個月後。
顔梨做完月子,臉頰漸漸瘦下去,身形也恢複清瘦,但以朱甯的手感來看,自家夫郎還是胖了的,之前過于消瘦,現在剛剛好。
蕭繁到的時候,朱甯正抱着寶寶,和顔梨一起站在院中的櫻花樹下。
粉色的櫻花開了滿院,遠遠望去,像籠罩着一層櫻粉色煙霧,如夢似幻。
樹下一對璧人相攜而立,低頭湊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他們是如此安逸,如此般配。
這一刻,仿佛時間靜止,路過的風都慢了下來。
蕭繁站在巷子中間,透過敞開的木門,将院子裡的景象盡收眼底。
朱甯和顔梨明明隻離他不足百米,卻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是屬于她們二人的世界。
這或許就是朱甯所說的歲月靜好吧。
就像她故事裡的主角一樣,無論在世人面前有多大的成就,結局總是歸隐田林,過上神仙般的逍遙日子。
蕭繁的雙腿變得沉重無比,一步也無法邁進。
他想起太後在他臨走時說的話,“你之所以對朱甯有執念,不過是因為她和你遇到的人都不一樣,你覺得新奇罷了,哀家今日給你這道懿旨,但朱甯若是接到後欣喜若狂,抛棄顔梨跟你回京,這樣負心薄情的人也就不值得托付。”
當時他拿到懿旨太開心,并沒有細想這些話,如今看到眼前如此美好的畫面,蕭繁的心境頓時明了。
像撥雲見日光,迷霧忽散去。
之前他總覺得自己和朱甯才是故事裡的主角,郡主與書生,不顧長輩反對,突破重重困難,最後幸福地在一起。
現在他猛然發覺,其實自己并不在故事中。
若朱甯不願意,他強求也無意義,若朱甯願意,他反而會看不起她。
蕭繁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春風吹起他的發梢,少年人莽撞而熱烈的心緩緩沉澱下去。
罷了!
本郡主什麼樣的妻主找不到,朱甯這種做過人妻的,本郡主不稀罕!
蕭繁猛地轉身上馬,皮鞭重重地抽在馬臀上,馬長嘯一聲,邁開蹄子往外奔去。
門外的響聲吸引了院内兩人的注意。
顔梨轉頭去看,隻看到一個騎馬的少年消失在巷子口。
寶寶有要哭的迹象,朱甯拍拍寶寶的屁股,“寶寶乖乖,不哭哦,”随後對顔梨道,“或許是走錯路的旅人吧。”
“嗯。”顔梨輕笑着,伸手将朱甯頭頂的花瓣抹去,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