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不嫉妒。
那個目空一切,連話都吝啬于和她說的俊逸少年,在她無端錯過的一百年中,有了喜歡的人。
甚至到現在都依然喜歡。
知曉這個事實讓她感到嫉妒又無可奈何。
真是悲哀啊,她想。她可以決斷自己的感情,卻無法左右他人。
沒有驚擾已經熟睡的辭辭,她無力地縮在角落環抱着膝蓋,用最自我保護的姿勢像個雕塑一動不動,這也是她最熟悉最安心的姿勢。
夜色濃郁,聞霧青陷入曾經發覺自己喜歡沈遇白的那段回憶裡。
拜入内門成為親傳後,能見到沈遇白的次數就更少了。
她那時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在日複一日的刻苦修煉中,偶爾會突然冒出想看見他的念頭有什麼不對,僅僅将這種心态歸結于沒有和他切磋過的不甘。
作為同輩中的佼佼者,有人佩服羨慕她就有人在背地裡酸她,從她的性格到習慣,均可能會被毫無緣由地無端中傷。
不過是難得去一趟主峰幫大師兄送東西,時辰尚早便在主峰逛了會,犯懶躲在隐蔽處吹風賞花,沒想到竟然剛巧聽見别人的惡意非議,話題中心還是她自己。
“你們别看那個聞霧青表面上溫和脾氣不錯,實際是個喜歡養蛇的怪人!那種冰冷陰森的靈寵她一養就是三四年,竟還同吃同睡,正常人能做得出來嘛?”
“是啊是啊,我以前在外門碰見過幾次她手腕上纏着那條白蛇,看起來就頭皮發麻瘆得慌!”
“那麼多可愛的靈寵,她怎麼偏偏喜歡養蛇啊?我總覺得喜歡蛇的人心思都很扭曲…”
“好在那蛇突然有一天就不見了,為此她還找了好久,幸虧她沒找到,不然我們還得看她天天帶着條蛇在身邊。”
“指不定她私下有什麼不良嗜好,連蛇都受不了她呢!”
大多修士們因為厭惡妖族,對一些獸類也帶有偏見,靈寵的選擇偏向于沒有攻擊性和可愛溫順的種類,食肉又冷血的蛇極少會被人所接納成為親密的靈寵。
若不是偶然撿到小白,她可能也不會養蛇,甚至也不會養靈寵。
喜歡毛茸茸是一回事,要自己親自日夜照顧養着又是另一回事。
她無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擔負好照顧另一個生命的責任。
幾個應該也是和她一批進入内門但不是親傳的弟子喋喋不休地談論着她,剛開始她覺得無關痛癢,畢竟她不能強迫别人接受或者喜歡蛇,他們不理解也很正常。
那些人無非是找個由頭講她壞話罷了。
可當她聽到他們詛咒小白肯定被扒皮碎屍的話,頓感怒火中燒,不顧宗内不得私自内鬥的宗規,準備沖出去和他們打上一架。
“啊!!”
不料沈遇白的劍比她更快,她都沒起身掐決,他就已經用沒出鞘的劍把那嘴碎的幾人打得落花流水倒地哀嚎。
随之而來的是他冰冷無情的口吻,“妄議親傳弟子,按宗規當受鞭二十,思過崖禁閉一月。若你們現在去和聞霧青道歉,再主動關禁閉,我可以不告知戒律堂此事。”
這麼做他們是不用受鞭二十,可他把他們都打成骨折和内傷了,還不是一樣的皮肉之苦!
其中一個弟子不服氣地大喊:“我們說聞霧青和你有何幹系!你以什麼身份幫她出氣?!”
“按拜師的順序,我當得她一聲師兄,按我師父的地位,我有義務幫宗主清理宗門内的烏煙瘴氣搬弄是非。你們若是不服,可以去戒律堂請長老們判決。”
有個聲音嘀咕道:“不就是說她養蛇,至于小題大做麼。”
沈遇白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冷嗤一聲,“明明恐懼卻要诋毀,繼而上升到诽謗養靈寵的人,修為低還腦子有問題,宗門養着你們還不如養靈寵。”
“你!”被他嘲諷的幾人敢怒不敢言,盡管氣的青筋暴起,又怕他真的會把他們抓到戒律堂定罪,承諾會去跟她道歉後一個個拖着斷胳膊斷腿像被人追殺似的飛奔而去。
隐匿在暗處的她被突發狀況怔愣住,心跳無序。
這是她第一次聽沈遇白說這麼多話,也是她知道的他入門來第一次為别人出頭,還是為的她。她看不到他的臉,卻能從他平靜無波的語氣中聽出維護之意。
沈遇白在維護她。
待所有人離開後,那片區域就隻剩她自己,她背靠着假山,纖長濃密的睫羽遮掩住晦暗不明的雙眸,忽地起了個猜想。
沈遇白願意幫她教訓那幾個人,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讨厭她?他本大可以視若無睹。
那她是不是可以試着去多和他接觸接觸?
或許他沒有以前那麼冷漠了呢?
很快她又反問自己,為什麼想和他接觸。
思想遠比身體要成熟的她猛然意識到,又或者說是終于肯承認,自己是喜歡他的。
否則她不可能會總是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不可能因為他冷漠的态度感到難過,也不可能會因為他方才的行為内心雀躍至此。
喜歡像一種病,能讓身體失去控制的病,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官,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每一次不為人知的怦然心動,隻有她自己清楚,無所遁形。
隻是過往太過沉重,她想要的是沒有條件、唯一且堅定的愛,若對方不喜歡她,對她沒有好感甚至讨厭,那她絕對不可能踏出安全區。
哪怕從第一眼起,心就猛烈地肆意跳動。
可到最後,她還是退縮了。
她差點忘記一個事實。
從初見起,沈遇白就沒有給過她半分多餘的目光,連話都沒和她說過。
不過是他一次正義的維護,不過是她尚且淺薄的喜歡,不足以讓她卸下心防,去追逐未必屬于她的泡影。
既然難測将來,放棄這一刻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世上有太多靠努力就能切切實實得到的東西,與其渴求虛無缥缈的愛,還是搞修為更适合她。
親人、朋友、愛侶都有可能算計背叛離開,但修為不會。
除非她修煉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思及此處,她回了禦術峰後再也沒有出去過,甚至把和沈遇白為數不多的幾次關聯記憶完全從腦海中剔除封閉,以免害她心神不定。
要不是雷劫把她帶到了一百年後,她和沈遇白的來往越來越多,他又為她做了那麼多震人心魄的事,或許這些被她有意封閉的記憶不會被開啟,她也會在幾百幾千年的修煉中逐漸遺忘,自己的心曾為他動搖過。
之前因為好感度數值總生他的氣,歸根結底,是她心思不純。
是她潛意識裡想要他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