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玉留心去看皇上的表情,隻見他坐在寶座上平靜地點點頭道:“朕知道了,你們先都出去吧。”
等屋子裡都沒有人了,舜玉打量怔愣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皇帝,才斟酌着開口道:“皇上,我并不知道是有喜了,上個月确是見紅了,我以為……”
皇帝回過神來,勾了一把她的臉頰,臉上扯開了濃烈的喜色:“你還年輕,哪裡能知道什麼,朕還怪你不成?”
舜玉被他摟在懷裡,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胸腔裡咚咚的心跳聲震得她發暈,真正說開了這消息,她才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應對了!
她也愣愣地伸手回抱住皇上的雙肩,将頭倚在他肩膀上,二人的心貼在一起,此時此刻,舜玉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她能倚靠的隻有這個男人。
皇帝冷不防笑出聲來,他推開全妃道:“皇額娘的聖壽就要到了,她若是知道了定然也高興。”
皇太後是尤愛聽戲的人,從前先帝還在時,太後與先帝同月生辰,便特意編創了《多福多壽》的戲本,用于帝後萬壽千秋合慶,本朝僅此一例。更遑論今年是太後的第一個萬壽慶典,該在圓明園特有的三層大戲台上連演多日萬壽大戲的。
這日皇帝來陪看一會,便挑起話頭:“皇額娘,兒子特意挑今日給您帶個好消息,全妃已經遇喜兩個月了。”
一句話猶如驚雷砸進人群,有人魂魄一時間飛出身外,衆人呆在當場反應不過來,還是皇太後“诶喲”一聲,把大家神思拉了回來。
太後穿了一件黃色缂絲雲蝠壽袷袍,神采奕奕,并不顯得如何老态,隻是并非慈祥和藹的長相,面部線條利落銳利,平日裡神情端肅,人在她面前不得不十分恭謹。
舜玉對太後是有些懼意的,神情十足十的乖順,低垂着頭行了一個萬福:“奴才鈕祜祿氏恭賀太後主子聖壽,願太後主子福壽康甯。”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好孩子,你給我添喜了,我要好好的賞你,這戲台聒噪,人多眼雜的,快回去好生歇着。”皇太後盼皇嗣已經盼了許久了,好容易來了一個,先不管男的女的,總是開了個好頭兒。
她親生的兒子裡,綿恺如今是悼親王,膝下隻有一子,兩年前已經夭折了,綿忻年輕無子,眼前的皇帝如今隻有一個大阿哥,皇族子嗣凋零,叫她如何不急,如今全妃有了好消息,她自然是歡欣不盡。
這個聖壽節太後過得尤為舒心,她不愛原本按例該演的《九九大慶》,挑了幾出宮外流傳的雜劇、傳奇話本和折子戲,替換了這場幾百人的大戲。按她的話說:“那大戲又煩累人,一出勞動幾十上百個戲子,況且演了這許多年也不做改動,闆滞無趣,瞧着沒什麼意思,咱們宮裡也瞧瞧民間愛看的戲,那才叫有趣兒。”
因着全妃懷孕的緣故,一并連她送的一本手抄的《無量壽經》也喜愛起來,更不必說舜玉本就擅書,一手顔柳筆力遒勁,氣韻深厚。
“真是字如其人,這孩子行事果然穩重,也怪道皇帝喜歡,我瞧着她呀,行事端方,也挑不出什麼錯來。”太後翻着看了看,轉頭又想起了祥嫔:“我瞧着華兒如今也漸漸入了皇帝的眼,如今全妃有孕,也正好騰出空來,趁着宮中如今嫔妃不多,若等上兩年,再進一撥新人,那時還站不穩腳跟就不好說了。”
太後說的不錯,祥嫔聽見這個消息,有喜有憂。她怎麼會不替全妃高興,今時不同往日了,她在宮中這幾個月,也漸漸覺出眉目來。
有些事瞧着是福分,可說不定帶着禍事,有些禍事,尾巴尖兒卻帶着好運氣,這世間的事,不是強求就能有所得,一靠機遇,二靠本事。
機遇?全妃就是她的機遇,華音看出來了,皇上喜歡全妃,蹭着她便能得到好兒,如今更不必說,全妃懷孕,不就輪到她占大頭侍寝?
何況全妃不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霸着皇上不許旁人出頭的。她心下還輕松幾分,太後高興,她更是花了心思侍奉在側,這樣明媚的臉,像一根刺紮在和妃眼裡。
她如何不知祥嫔打着什麼算盤?兩人目光微微一撞,和妃彎唇展示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雖說和妃是頭一個主動對自己示好的,可華音總對她親近不起來,隻因瞧着和妃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