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玉伸手撫上臉頰:“奴才明明是日日記挂着皇上,又怕皇上晏飲疲憊,小廚房送的膳食不清淡養胃,又怕哪日皇上來了,奴才顔色不好叫皇上無趣。”
皇帝聽着她的伶牙俐齒不由得笑了:“倒是朕錯怪了你,該是咱們倆個疏遠了?”
舜玉急忙拉了他放在身側的手撒嬌:“皇上何處此言呐,我隻恨不會彈琴品竹,不然必定要撫琴一曲以表相思了。”
舜玉巴巴的瞧着他,皇帝忍不住伸手刮了刮舜玉的鼻尖兒。
他從桌上翻過來那本書,是一本《通志堂集》。
“納蘭的詞?”
“奴才覺得,納蘭的詞隻适合春日裡看,夏日炎熱,與詞意相去甚遠,秋冬再讀又過于凄清。”舜玉端了福苓呈在跟前的一碟子糕點:“皇上嘗嘗小廚房新做的花樣吧。”
清朝的膳食養生原則是隻吃當季時令蔬菜水果,因此小廚房時時報告今日有什麼新鮮食材,舜玉有什麼想吃的都會安排他們試試。
這琥珀山楂糕,舜玉前兩日吃過一次覺得很好,又特意叫他們加了糯米粉稀釋甜度,因此吃起來并不膩,口自生津。
皇帝撚了送入口中,酸甜粘軟,入口即化,他微微點頭,對全嫔的口味表示肯定。
舜玉心情很放松,懶懶的拿手撐着頭。
皇帝一邊問舜玉讀到哪一首,一邊随手翻開一頁,二人湊在一起。
日頭透過窗玻璃灑在兩人的背上,叫人感覺有火在背後烤着似的,暖洋洋。
煮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舜玉送走皇帝後照例在院子裡站一會兒,回來之後她瞧見文竹炕幾上的糕點,皇帝隻吃了一塊。
這些個糕點都容易殘留在牙齒裡面,所以皇帝為了儀容儀表一般不會多吃。她倒是無所謂,反正又不見别人,一面伸手從盤子裡撿了來吃,一面心裡安安松一口氣。
原來二月初七,是皇帝生母、嘉慶皇帝原配喜塔臘氏的忌日,福苓也是沒想到皇帝今日竟會來鐘粹宮,因此才在韓來玉之後告知舜玉。
往年這日,皇帝要麼在書房睹物思人,不許打擾,要麼去佛堂燒香祈福,總之不往後宮來。衆人也都識趣的不去觸黴頭,今年這是頭一遭,差事落在舜玉頭上,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就怕哪句話說錯了讨沒意思。
這次過去一連半個月,皇帝再沒往後宮裡來,好像覺得在額娘忌日這天談情說愛,心裡有些難為情似的,狠狠拘束了自個幾日。
該說不說,皇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舜玉聽說當年和嫔懷上大阿哥時,時為智親王的皇帝深覺羞愧,無地自容,覺得沒有守住自己的原則,連帶着一直不喜和嫔母子。
因此本該登基時就封爵的弈玮,如今隻頂着個貝勒頭銜,就這個封号,還是先皇封的。不過如今婚期近在眼前,想是也快了。
選秀時皇帝就已留意過大阿哥的福晉人選,看好的是一等雄勇公英海的女兒蘇完瓜爾佳氏,去歲二月已經正式下旨指婚了。
已商議好定在今年四月初十成禮。
皇後一面打發荷君往承乾宮去,送恬嫔開春進貢的茶葉,本約好了今日在萬春亭下棋的,誰知皇上好端端來了,于是将他迎在殿中寶座上,自己坐在下首。
皇帝自顧自呷了一口茶,聽見皇後說:“内務府已把阿哥大婚所用依例置辦齊了,王府一應造辦也已交皇上過目了吧。”
男人點點頭:“這幾日雜事繁多,辛苦你了,可是不該選在四月裡,讓你生辰裡還不得清淨。”他似乎才反應過來一樣,朝着下首的女人笑了。
皇後嗔道:“不過看些單子,也用不着我親自動手,這原本便是我份内之責,隻是……”
她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言了:“隻是弈玮如今可到了由宗人府提請爵位的年紀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知道這個話題是繞不過的,他略一沉吟,随後開頭道;“弈玮,是治書也不精,如今跟着桂明習箭兩年,也不大長進,已要成婚之人,整日裡也未曾聽師傅說過勤奮,若是封了爵,隻怕日後更是憊懶!”
一番話出口,兩人具是無言,皇後心知他實在不喜這個兒子,便隻能作罷,又想勸着封了郡王也可,醞釀着張張嘴:“隻是郡王也無不可,以當勉勵……”
說着說着就閉了嘴,瞧着皇帝臉色越發冷淡下去,心歎一聲,隻道我已經努力了。
他撇開話題:“開春了天氣好,朕方才不是聽你說約好了下棋嗎?”
皇後一笑:“都是靖荷愛這個,我不過是個陪客罷了。”
說起恬嫔,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吸了口氣打算說話,皇後眼神一亮,靜候佳音。
皇帝想着來之前就打好的腹稿:“朕想着,不如趁弈玮成婚和你生辰,封賞一次後宮怎麼樣?”
皇後暗歎口氣,正經有喜事的,撂過不理,何況如今新人不過入宮三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