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交替,不由得多飲了幾杯。宴畢帝後陪着皇太後看戲,她們又要随行。不過是年年除夕要演的《升平除歲》,隻應付兩刻鐘便散了。
“全姐姐!”祥貴人特意見禮,等舜玉停在她面前也叫了她一聲妹妹,便開口道:“今兒除夕,剛剛在家宴上離得遠,方才我仔細一瞧,覺得姐姐今日裝扮别出心裁,甚是雅緻。”
?我不就穿了套吉服嗎?難道羨慕我能穿工裝?
舜玉不明所以,隻能寒暄應付:“妹妹說笑了,我倒覺得你今日光彩照人,月容花貌。”
“姐姐可别诓我,臘月裡事多,又要侍奉皇上,我隻怕臉色不好。”
舜玉輕輕冷笑一聲:“妹妹多慮了,我看那钿子上的寶石顔色雖好,卻不及妹妹容色半分。”
“我還怕這幾件過于奢華了,額娘卻說這是阿瑪特意給我置辦,叫我體諒他一片真心。”
她伸手撫上去,又說:“皇上節儉,我也隻敢在這樣年節時候戴出來,隻怪我阿瑪考慮不周,方才我生怕皇上責怪。”
“我在家裡最是不懂事,阿瑪常說我都被嬌慣壞了,如今我也覺得自己蠢笨,比不得姐姐心思玲珑,做事周到。日後,還請姐姐多擔待。”她直直地看了全嫔一眼,并不客氣。
“妹妹既然明白見賢思齊的道理,那也應該知道,我既為一宮主位,自然是有妹妹應該效仿學習的長處,若是妹妹有心向我讨教,我也必然會禮賢下士的。”舜玉覺得眼前這人怪賤,嘴上不紮她兩句心裡不舒服是嗎?
說的好像誰沒有爹一樣,我還有兩個呢,你有嗎?
此刻她走在長街上,小太監打的燈籠在前頭晃着暖黃色的光,她想起閨中時光,隻覺心下一片濡濕。
長街上的幾人各懷心思。
除夕夜各宮守歲,交子時分,皇帝在乾清宮東側的弘德殿吃餃子。隻是滿族不叫餃子,叫“煮饽饽”。
太監用雕漆飛龍宴盒送來一盤煮饽饽,并将饽饽盤放在大吉寶案的“吉”字上。共送饽饽四個,其中兩個包着“通寶”,吃到有通寶的餃子就表示一年吉利。皇帝吃了三個,剩下一個沒有“通寶”,送到佛堂上供。
太監們服侍完都下去了,皇帝躺在乾清宮的寝殿裡。沒有皇後、妃子,他一個人靜靜地躺着。
他已經這樣過了第三個除夕。
自額娘死後,他已經不記得過了多少個除夕、春節、生辰,那時他整日裡精神緊繃,這些日子對他而言和平日沒有什麼分别。
可是如今他不必了。即便身畔空無一人,也好過日日焦心如焚。
鐘粹宮。
福苓把消夜盒拿到一邊:“主子,夜裡吃多了不好,明兒還要早起請安呢,快歇吧。”
“好。”舜玉柔柔地應了一聲,捏了捏扶苓的手,合上眼睡了。福苓一直在床邊,等床上人的呼吸變得勻稱,才合了帳子,端了消夜盒走出去。
芸惠等在外間兒裡,二人相伴着守前夜。
“祥主子這樣說,她定是知道……”,芸惠壓低了聲音,還生着氣:“她定是故意的。”
福苓歎了口氣:“宮裡不就這樣嘛,我想,主子心裡不好受。”
芸惠咬咬牙:“咱們做奴才受氣也就罷了,偏有些人,不過才好起來幾天呐,就話裡帶刺了,我看她能輕狂到什麼時候!”
但是話又說回來,君心難測,二人俱是想到這一點,齊齊噤聲,好半晌,芸惠才又開口:“可是我瞧着,咱們主子好像…也不怎麼上心,皇上不來也不見着急。”
“傻丫頭,” 福苓拿手指點點芸惠的額頭,“急有什麼用啊,放心吧,我瞧着主子心裡有主意呢!”
過了年皇帝便忙起來,初一晨起,皇帝明窗開筆,下午“宗親宴”,皇帝欽點皇子、皇孫及近支王公等在乾清宮舉行家宴。清宮并不多飲酒,反而格外愛茶,初二到初十在重華宮舉行茶宴,召大學士、翰林能詩者參加,衆人飲茶作詩,此處自不細表。
重華宮茶宴後,便是正月十五。得知元宵節要去圓明園觀燈,舜玉整個人都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