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瞟見她的小動作,心情很是愉悅。他吃着确實不錯,但還是說:“梨性涼,冬日裡還是不好多吃,隻是這幾日禦膳房做了幾次羊肉鍋子,少不得吃些下火。”
“朕怎麼瞧着你臉色這麼紅,莫不是心火旺,發在臉上了?”
舜玉知道他是在調笑,咬了牙恨恨的說:“皇上明察,那奴才可要告假了,免得驚擾了龍體。”
皇帝忍不住朗聲笑起來,驚得守在門口的福苓和芸惠同時回頭往屋裡看,然後又相視一笑着低下頭去。
二人一番閑話也不少時候,臨走時,特意拉她近身來,低低說道:“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舜玉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顫,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皇帝走了,舜玉站在院子裡,鼻尖還殘留着他衣袍上的清香,仿佛那人還在她臉前站着。她并不急着回房裡去,臘月的紫禁城朝她吹了一口氣,臉色立即冷成了白。
她知道皇上近日定是隻來了這裡,先前韓來玉來報,說是皇上近來體恤,沒什麼活兒,便是除了給皇太後請安再沒去别處了。
過了臘八,紫禁城的年就開始了,皇帝事多的很,來後宮的日子便會越發的少。
這樣也好,她目前的主要任務是把身子養的壯壯的,至于皇帝那邊,他早不是年輕氣盛的阿哥了,來勢洶洶的感情太不穩當,她更願意一步步慢慢走,細水長流,把這根紮的更深一些。
前世體制内兢兢業業五年勞模,一朝猝死,胎穿到這個時代,一聽是嘉慶年間,還是旗人,真是心都死了。
前輩們紮堆穿康雍乾,她倒好,晚了近一百年,真是吃那啥都趕不上熱的,誰都知道嘉慶後期清朝已經開始走下坡路,是準備讓她來匡扶社稷,工業革命嗎?
罷了,不管怎麼說這命也是自己的,舜玉向來秉持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好在本次選秀入宮的隻有三人,加上潛邸兩位側福晉,内廷堪堪五位宮嫔,想來今上不好女色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她甫一入宮,就與兩位舊人同為嫔位,其中和嫔還生了大阿哥,卻仍與她這個新人同起同坐,宮裡便難免有些風言風語。
舜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舜玉這邊站在院裡發呆,那邊皇帝好心情的坐在暖轎裡,手裡還捏着那個香囊,這是全嫔縫了五谷豐登的紋樣為他祈福的,他心裡彌漫着一股莫名的情愫。他原擔心,擔心全嫔隻不過一心媚上,做小伏低順他心意而已。
人一旦開始付出自己的真心,便總愛犯些疑心的毛病。
其實皇帝完全不必要有這樣的擔憂,舜玉即便是假意逢迎,那也得一輩子裝到頭兒,好比宮裡其他的女人,她們心裡怎麼想,他不在乎。
可惜人就是這樣,有了千錢想萬錢,做了皇帝便羨起鴛鴦來了。再刻薄寡恩的皇帝,也少不得有個真心愛重的。
對于當今皇上而言,這是他在欽安殿中一眼便看中的人,他給了選秀女子能夠的着的最高的位份,賜她封号為“全”,他私心裡願意她有些不一樣的。
“主子,外頭冷,快進屋站着吧。”福苓瞧她在外頭站了有些時候,手都冰了,便忙出聲提醒。主子頗愛在外頭,連入冬了也不例外,說有生氣兒。每次送皇上走,總愛在外頭略站一站。
舜玉回過神來,果然是站得有些久了,進殿來挨了熱氣,身上開始暖烘烘的,她繼續坐在臨窗的炕上,拿了之前未看完的書來捏在手裡。翻了幾頁,又命人拿了紙筆,自将方才那詩詞抄了在紙箋上。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是一首李清照的浣溪沙。
“福苓,你和芸惠這幾日都描着花樣子吧。”舜玉拿手撐着額頭,歪在炕幾上問。福苓換了新茶:“主子放心吧,我們都聽您的吩咐,白日裡沒有活計都拿出來描一會子呢。”
“那就好,我也就這點愛好了,哪日裡有空我也描一描。”舜玉自顧自這樣說着,實際上她更喜歡看書,然後在腦子裡胡思亂想一番。福苓和芸惠已将她的脾性摸了大半,都知道她轉頭就會不知忘到哪裡去,聽她說這樣的話都是忍不住掩唇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