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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蜉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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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水,程芙身形宛若青翠的竹,挺直修長。

這身形投下的黑影掠過庭中月色,落在裴雁晚窗前。

咚咚咚三聲,窗内便有了動靜。

隔着窗,裴雁晚懶懶說道:“還有事?我很困。”

程芙略一遲疑,仍說出了口:“别睡,再比一輪。”

屋裡的人一怔,旋即動作得極快,甚至沒有穿鞋便出了屋,程芙卻扶着她的肩膀推她回去,無奈道:

“穿鞋,穿衣裳。你急什麼?”

一切都準備好,是裴雁晚先出劍。

程芙與師妹的劍招風格迥異不同,她更慢、更穩,更擅防守,這卻不意味着她隻會龜縮忍讓。

等她出手了,也意味着敵人的路數已被她摸清了幾分,因此出手必是狠招、準招。

風格不同的人最适合做對手,往往能在每次比試中發覺各自的不足,一同精進技法——程芙對此欲望不強,她和師妹走在兩條路上,師妹已勵志要做第一劍客的時候,她卻隻想把劍鑄好。

一輪比試結束,是程芙赢了。

“再來!”裴雁晚不服,且正在興頭上,“三局兩勝。”

“一局定勝負。”程芙偏不依她,“回去睡吧,我不比了。”

所以那日她如果能上擂台,未必會輸吧?

程芙轉念又想了想,那日裴雁晚的招式太兇狠,且不僅是兇狠,也有适時的防守退讓,技法精妙、攻勢猛烈。

……她也未必會赢。

再于腦中把擂台上的事一招招複現,程芙忽地釋然開來,赢不赢其實很像收不收方家母女的雞蛋,無所謂的,都過去了。

她有來由地感到暢快,心裡頭有盞燈明晃晃地亮了。

留在原地的裴雁晚,卻為她毅然離開的背影冒起滿肚子的火,足尖往樹幹上一踹,氣悶悶地回了屋。

翌日一早,程芙從酒坊打了酒,送師妹出城。

裴雁晚走得很痛快,沒有糾纏,她說山莊裡還有點兒小事,她本就是打算小住一晚便返程的:“你将水月谷的事寫成密信,飛鴿傳書回雲州。”

“我知道。”程芙點頭。

那一紙圖稿,程芙頭天晚上和師妹比完劍便完成了。

她什麼都沒有增添删改,來駱都時圖稿是什麼樣,完成時就還是什麼樣。

七日後,利劍出爐。

它是程芙學習鑄劍術以來,鑄的第二百七八百柄劍。

劍鋒削鐵如泥,除此之外便平平無奇。

程芙并沒有給它取名字,她就隻給自己的“蜉蝣”取過名字,可它卻是一柄十分特殊的劍,輕輕一挑,就挑開了程芙的一記心結。

程芙舉着這柄劍,迎月細賞,賞着賞着,兩年光陰飛快流走,她過了二十歲的生辰。

她便是在這一年當上的山莊劍廬主管。

*

肩頭有了責任,人便會忙碌,年歲太過青稚,質疑聲就會多。

程芙和師妹裴雁晚不一樣,澄意山莊上一任莊主就隻收了裴雁晚一個徒女,而程芙的師娘白霓裳心卻很寬,算上她,共認六人為徒。

收徒如同養子,人數越多,分在每人身上的精力就越少。

好在白霓裳鼎力支持程芙出任劍廬主管,山莊裡誰有異議的,與白霓裳喝過茶後,也都不胡亂說了。

“老主管年紀大了,駕鶴西去了嘛,新人就該去年輕人來當的。”

白霓裳在給程芙斟茶:“你看小雁,十七歲就做莊主了,都兩年了。”

“那是周師姨身體不好,提前退位讓賢……”程芙言外之意是說,若非如此,裴雁晚恐怕還要等許多年才有機會。

“你師叔身體也不好,也‘退位讓賢’了。”白霓裳壓低聲音,不願被第三個人知曉自己并不體面的言辭,“因此你的機會就來了。”

在澄意山莊,資曆和輩分似并不能作為選拔的依據,唯有能力才最要緊。

程芙靜默不語,隻顧喝茶。

對,都兩年了,有時候她瞧着月亮出神,便能想起兩年前她救了方撷真的月夜。

劍下救人是很值得自豪的事,尤其此事還牽扯出水月谷的秘密,不怪程芙頻頻想起。

她不常遊曆江湖,年紀也輕,閱曆還很有限,便很容易想起為數不多的驚心動魄。

“你做了劍廬主管,比從前忙碌,這倒很可惜,少了許多遊玩五湖四海的空閑。”眼界和閱曆都是極重要的,白霓裳懂得。

程芙道:“可是,師娘……”

白霓裳打斷她:“是真的可惜。”

白霓裳将這份可惜放在了心上,常常留心,為徒女尋覓與人交際或外出辦事的機遇。

待到又三年過去,光熙二年,程芙過完二十三歲生辰,白霓裳要求徒女再度出門遊曆。

就在大殷境内也好,北上西行也罷,隻要不悶在雲州。

程芙極不情願,她不知道外頭有什麼好玩的,然而白霓裳千催萬催,她隻能敷衍地擇定扈縣為終點。

才是二月份,扈縣還能下雪,那裡以雪景著稱,每逢冬日便銀裝素裹,如同仙境。

隻費了半個月光陰,程芙便抵達扈縣附近一處叫做“留仙原”的平原。

茫茫大雪,平原成了雪原,原上人口依稀寥落,煙火氣極難得。剛巧是灰蒙蒙的陰天,不易分辨方向,程芙怕走彎路,不敢沒頭蒼蠅似的亂沖。

正巧附近有一間小木屋,應當是獵人用過的,也不知有沒有人居住,她便徑直上前叩門:“有人在嗎?”

很快,門開了,暖意迎面而來,程芙掀眸,眸底竟現出一張有五六分熟識的臉。

一二十歲,正是長個的歲月,身量骨骼、五官容貌,都會在這幾年的光陰裡趨于成熟、定型。

正如程芙一眼認出了對方,對方也一眼認出她,瞠目喚道:“……程姐姐!?”

竟是方撷真。

是與程芙曾有兩面之緣,卻已闊别五年的方撷真。

程芙眉尾揚起,面皮上添了幾分燥熱,她總是平靜的情緒起了波瀾,終化作一句錯愕的疑問:“是你?”

“是我,是我啊!”方撷真大喜過望,熱情地拉着程芙進屋,“真是太巧了,我們多少年不見了?你怎麼會來扈縣啊!”

臂彎被方撷真攀着,程芙不大舒服,原來腿腳利落、沒有受驚的方撷真是這般……

熱情如火嗎?

真是奇怪。

她僵硬地收回手臂,緩緩落座:“我出門遊曆,途徑扈縣。”

程芙斜瞥了方撷真一眼,打量此人從少年到青年的變化——長高了長壯了,嗓音變沉,曬黑了些,容顔也不再那麼稚氣。

“遊曆?是要遊曆到哪兒去?”方撷真眉眼彎彎,“我就住在這木屋裡,你既然來了,就好好歇歇。”

程芙遊曆的終點就是扈縣,偏她不願意和方撷真共處一室,倒不是嫌這木屋不好,而是她和方撷真不熟。

因此她答道:“不勞煩你了,我打算進城住客棧。”

方撷真唇一抿,這木屋的确簡陋,冬天凍得厲害,卻是不必花錢的栖身之所,極适合她:“住客棧也好,舒坦——欸,我還沒給你倒水哩。”

屋裡沒有熱水,還得現燒,程芙怕麻煩了方撷真,便攔住她:“謝謝,我不喝水。我隻是問問進城的路。”

“程姐姐和我好生疏,我們又不是陌生人,你是我的恩人啊。”方撷真不依,非要燒壺水來。

她生怕程芙跑了似的,對進城的方向閉口不談:“程姐姐,這幾年你還好吧?我回過駱都,可那家鐵匠鋪的老闆已經不是你了。”

五年前,程芙為奔喪的師兄頂班半個月,半個月一過,她便離開駱都回了雲州,方撷真當然尋不到她。

“我挺好的。”程芙避開鐵匠鋪換掌櫃的緣故。

依照禮節,她也應問一問方撷真:“你還好嗎?”

“……挺好的吧。”方撷真笑了笑,“我娘給我留了很多錢,我平日到縣城裡找點事情做,能養活自己了。”

什麼叫做“留了很多錢”?程芙心頭一緊,問道:“你娘呢?”

繼而便有一種名為無措的情緒,迅速遍布了方撷真的臉,她的笑意僵硬地斂幹淨,眼睫撲閃:

“她過世了。一年前就過世了。”

倘若程芙觀人眼色的本領奏效了,那麼方撷真臉上,應當還有另一樣的情緒。

這情緒喚作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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