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匹快馬疾馳入林,驚得林中鳥獸四散飛逃。
深秋橙紅色的樹葉間,疏漏幾縷斑駁天光。扶搖一馬當先,率領錦衣衛在林間穿行。程執玉緊随其後,輕聲提醒:“慢些。”
上次她在林中遇刺,驚馬受傷顯然令他心有餘悸。
然此處獵場裡的山林與行宮卻大不相同,太女殿下要狩獵的場所,早被精心清理一通,野草被齊根割掉,荊棘連根拔除,甚至連塊大些的石頭都被撿拾幹淨。
饒是如此,扶搖還是聽話地勒住了馬。
程執玉此時回頭,擡手向身後錦衣衛利落揮下。
這二十人,也不全是錦衣衛,都是十二衛所裡身手最好最忠誠的。
這時見世子下令,便分出十人去攔截獵物,另外十人則警惕地護衛在殿下周圍。
扶搖從馬鞍一側取出弩箭,再從囊袋裡抽出一支利箭,穩穩搭在弩上做準備。
程執玉端坐馬上,凝神傾聽周邊動靜,忽而道:“左前。”
扶搖一手持弩箭,一手收緊缰繩,即刻調轉馬頭往左前方行去,身後鐵騎緊随,馬蹄揚起一片塵土。
不多時,就見前頭一錦衣衛打馬而來,看到扶搖,下馬行禮道:“殿下,前頭圍住了一頭鹿。”
當扶搖抵達時,就見一頭梅花鹿在錦衣衛的包圍圈中左沖右突,身上潔白的斑點在疏漏的陽光下,閃爍出雪一般的瑩潤光澤。
扶搖籲停馬兒,擡手搭箭,瞄準往右奔逃的小鹿。
“預判奔逃軌迹。”程執玉在旁,低聲提醒。
“嗯。”扶搖輕輕應聲。
她弩箭平舉,明亮的眸子微眯,從利箭的水平上,望見奔逃的小鹿。手臂微往右移,扶搖抿唇,右手食指扣動扳機,“咻”地一聲,箭矢飛/射而出,“噗嗤”射中梅花鹿的腹部,但聽那鹿痛苦地嘶鳴一聲,倒在地上掙紮起來。
射中獵物,扶搖卻生氣地“哼”了聲,雙腿一夾馬腹就走。
程執玉垂眸笑笑,他知道扶搖是想留活口,将這頭漂亮的小鹿帶回宮養的。
“一會兒我給你獵頭小鹿帶回去養。”程執玉打馬追上去。
“誰要你?我自己能獵。”扶搖氣呼呼道。
程執玉又彎唇笑了,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身後的錦衣衛去收撿殿下獵中的鹿,十人跟上扶搖,另十人再去尋找獵物。
一隻灰雁受驚,從林中撲騰飛起。
扶搖立即擡手瞄準,扣動扳機,箭矢倏忽急/射,箭尾擦過灰雁的羽翼,隻震掉兩根羽毛。
眼見這隻大雁繼續高飛,“咻”,另一支箭追上來,也是擦過灰雁羽翼,這次卻是箭尖,隻見灰雁直直墜地,翅中被劃出血痕,摔在地上胡亂撲騰。
“這隻雁可要帶回去養?”程執玉收弓笑問。
“不要!灰撲撲的,有什麼好看!”扶搖望着表哥手裡的彎弓,氣悶道。
明明她用的弩箭更靈敏輕巧,卻還是沒有他用普通的弓箭厲害。
這說話的片刻,身後的錦衣衛立即去收撿大雁,放進網兜裡,挂在馬鞍上。
這時又有一騎上來禀報:“殿下,前方圍住一頭狼。”
扶搖雙眸一亮,手上扯動缰繩,打馬前去。
鐵蹄聲震,那頭被困在錦衣衛包圍圈裡的灰狼聽見動靜,猛然回頭望去。
扶搖馬上高坐,擡手平舉弩箭。
這頭灰狼看見弓弩,似乎意識到被衆人簇擁而來的女子才是獵殺它的人。它仰頭長嚎,仿佛在召喚同伴。然而,下一瞬,它龇起牙,兇狠地向扶搖沖去。
程執玉見此,驅馬攔在扶搖身前,手上舉起弓箭。
扶搖另一側,一名錦衣衛亦上前,将扶搖護衛在中間。
“讓開。”
扶搖無語,這被圍得密不透風的,她哪裡還能狩獵。
程執玉聽聞,望了眼另一側的錦衣衛,那人會意,兩人同時偏過馬身,露出扶搖身前一寸來寬的空隙。
灰狼目露兇光,見扶搖出現,淩空急躍,向扶搖撲來。
扶搖說不怕是假的。面對猛獸,她心跳劇烈,手心沁出一層微汗。她強壓下恐懼,緊緊握住弩箭,瞄準了灰狼的咽喉。
程執玉看灰狼近了,亦舉弓。卻見一支箭矢,“噗嗤”紮進灰狼頸間。
灰狼不甘地望了眼扶搖,騰空的身子“嘭”地掉在地上,喘息掙紮了不多時,就咽了氣。
程執玉回眸去看扶搖,先是望見她冷肅的玉面,再瞧見她握着弩箭微微顫抖的手,他不動聲色地驅馬後退,伸手将扶搖的手攏在掌心。
“殿下英勇!”
程執玉朗聲道,乘機給扶搖立威。
錦衣衛集體翻身下馬,半跪在地上,齊聲道:“殿下英勇!”
扶搖側眸望向身旁的表哥,用冷漠和嚴肅遮擋害怕的臉上,此刻展露出笑顔。被他攏在掌心裡的手,反握住程執玉筋骨有力的手。
照例,錦衣衛将這頭體型碩大的灰狼擡到馬上。
如此僅過了半個多時辰,扶搖就獵到一匹狼、三頭鹿、兩頭野豬,其餘小動物若幹。
“怎麼沒有狐狸。”扶搖不滿道。
程執玉回頭對身後錦衣衛道:“再分出三人去尋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