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表哥說話，扶搖睜開眼，瞧見他面孔冷肅地朝自己走來。

女醫和宮女們避到一邊，扶搖擺手，“退下罷。”

衆人瞬間都退了下去，隻老太妃和安甯公主讓到一邊。

扶搖沐浴時，程執玉也在偏殿沐浴換了身衣裳，此刻踢了鞋上床來，拿過藥盒，剜了一大塊到掌心裡，揉化後，大掌貼到扶搖腿上的傷處。

“疼就哭出來。”程執玉道。

扶搖“哼”了聲，倔強道：“我才不哭。”

程執玉瞧她這樣，不禁抿唇微微笑了下。再垂眸時，望着那身擦傷瘀傷，眸色就變成了凝重，他手上緩緩用力，柔嫩若羊脂般的肌膚在掌心裡輕微顫動，程執玉下颚收緊，知道她疼，手上卻加重力道，要把淤血揉開才行。

扶搖身上本來就疼，這會子被越來越重的力道揉着，先時那點硬氣消失在難以忍受的疼痛裡，嚷道：“我沒被人殺了，倒是被你弄得疼死去！”

程執玉已經從腿揉到了腰，他額上也沁出了汗，聽見扶搖罵他，騰出左手送到扶搖嘴邊，“咬着。”

扶搖眼睛裡疼出了淚，一點兒也沒客氣，張嘴咬在表哥手腕上。

老太妃在邊上看得膽戰心驚，背上吓出冷汗，世子也真是下得去手。

等到扶搖上完藥，程執玉的手腕上也被她咬出深深透血的牙印，他轉動手腕，看着那牙印，擡手在扶搖額上敲了下，“你屬狗的麼，這麼能咬。”

“你明天上藥再這麼用力，我還咬！”扶搖很是理直氣壯。

程執玉挑眉，第一次将淤血揉開，往後上藥就不這麼疼了。

老太妃見世子從床上下來，忙上去為扶搖擦額上的汗，安甯公主也趕緊拿來衣裳為扶搖穿上。

折騰了這麼久，直到戌正，扶搖才用上晚膳，是老太妃親自喂的。

到入睡時，扶搖沒看到表哥，又命人去尋。

程執玉正聽錦衣衛禀告，見表妹喚他，以為有什麼事，快步去了景泰殿。

撩開寝殿東珠門簾，見扶搖獨自垂頭坐在床上，蹙眉大步上前，問道：“怎麼了？”

“飛雪呢？”她是不敢問的，所以才拖到了入睡。

程執玉是愛馬之人，飛雪還是他送給扶搖的，知道她傷心了，蹲下身子半跪到地坪上，擡首凝着扶搖，柔聲道：“我再為你尋更好的馬兒來。”

扶搖搖頭，蓄淚的眸子望着表哥的眼睛，認真道：“為飛雪報仇！”

程執玉起身擁住扶搖，低聲答應，“我會的。”

縱使有千萬件事等着他去做，但扶搖握住他的手，不準他走，程執玉也隻好側躺在她身旁，擡手輕輕拍撫她的背。

垂首望着她倚在自己懷中的睡顔，是絕對的信賴和依賴，令他心尖發軟又發澀，他還有那麼多事要做，不可能時時刻刻陪着她的……

直到扶搖徹底睡熟，程執玉才從景泰殿出來，他騎馬去了行宮外，那裡秦王率領錦衣衛和羽林軍在外面巡查刺客。

夜幕下，官兵手上的火把将整座山頭照亮，秦王身後，跟着兵部的臣子和錦衣衛指揮使劉守。

程執玉打馬過去，秦王驅馬迎上來，率先問道：“殿下傷得怎麼樣？”

程執玉瞥見父王身後無人跟來，這才道：“身上很多擦傷和瘀傷。”

秦王抿緊了唇。

程執玉頓了頓，又道：“手上傷得更重些，勒痕很深，太醫說差點傷到了骨頭。”

秦王聽着，默了良久，才道：“在山裡抓到一個禁衛軍，可惜已經死了。”

“有沒有封鎖消息？”程執玉擡首望着山上晃動的橙色火把。

秦王淡淡颔首，亦掉轉馬頭，與程執玉一起面向山頭，“我已修書給陛下，請他降旨查辦。”

程執玉知道父王給陛下寫信隻是走個過場，他們不可能等陛下下旨了再查。目前在京的宗室，早年被陛下殺得差不多了，隻留了三家，況且朝中大臣也不一定完全沒有嫌疑，現在唯一的線索也死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查不出個眉目。

大臣們經過昨夜錦衣衛一番血雨腥風的盤查，早上都自發到太和殿來請安聽候。

扶搖不知道大臣們在等着，即使知道，也懶得理會。她直睡到巳時才起，秦王來時，正用纏着紗布的手用早膳，聽聞外頭小太監喚秦王、世子，她忙将瓷勺一扔，“哎喲”一聲向伺候在身側的大宮女青棠倒去，口中直呼：“痛痛痛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