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執玉“哼”了一聲,擡手叩了叩車壁,對前頭趕車的禁衛軍道:“去四喜胡同。”
四喜胡同這家餘氏馄炖遠近聞名,這時候了,鋪子裡依舊圍滿了食客。
沈興見裡頭沒有位置,不由皺了眉,躬身對扶搖小聲道:“殿下,此處人多污雜,您還是在馬車裡等罷。”
扶搖出來了,哪裡肯再進馬車,瞅見裡頭一張桌子旁僅有的一個空位,就拉着程執玉往裡頭擠。
一時間禁衛軍蜂擁而上,将百姓們擋開。
店老闆餘氏夫妻倆早就記住這位客人了,雖不知來曆,但觀其出行陣駕,便知是他們惹不起的高門貴女。
扶搖一坐下,這桌的客人在身材魁偉的禁衛軍們的鷹視下,呼呼快速吃起來。
扶搖笑道:“衆位别急,你們的馄炖錢我付了。”
那兩男一女的客人沖扶搖拱了拱手,道:“多謝姑娘。”幾下吃完,便走了。
程執玉挨着扶搖坐下。
扶搖轉頭問程執玉,“表哥要不要吃?”
程執玉早早就起來練武,雖用過早膳,這會子倒是有些餓了,颔首道:“行,我也來一碗。”
扶搖便沖前頭鍋竈旁忙碌的餘氏婦人道:“老闆,給我來兩碗荠菜馄炖。”
餘氏歡快地“诶”了一聲,撇開先來的客人,利落撿了三十個荠菜餡的馄炖下入滾水中,這個小祖宗,要盡快送走才行。
沈興到前頭讓青棠去馬車裡拿餐具,他親自盯着店老闆煮馄炖,弄得餘氏很是緊張。
玉碗銀勺,扶搖舀了一顆圓滾滾的馄炖放在嘴邊吹起,嘟起的面頰粉嫩若脂。
程執玉道:“小心燙。”
扶搖“唔”了聲,試探地咬下一小口。
餘氏鋪子的馄炖鮮香清爽,宮裡的精緻有餘,卻少了市井凡俗的熱騰氣兒。
兩人正吃着,扶搖無意間擡眸向前看去,竟見宋少傅站在馄炖鋪前。
扶搖眼睛一亮,站起身沖前頭揮手,“少傅。”
今日休沐,宋淮早上去逛了書肆,想着家裡伺候的嬷嬷病了,僅有的一名小厮也不會做飯,便順路過來四喜胡同,買些生馄炖回去當午食。
這時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喚他,宋淮應聲擡頭,就見皇太女殿下在人群裡沖他笑容明亮地揮手。
這一聲,讓這片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宋淮看去。
宋少傅頓了頓,頂着衆人的目光,向扶搖行去。
走得近了,宋淮顧及此處人多眼雜,隻對扶搖微一颔首。
程執玉起身道:“宋大人請坐。”
宋淮在木質長凳上坐下,正對前方的扶搖。
扶搖也坐下,瞅着宋淮清潤似雅玉的面容,問:“少傅也喜歡這家的馄炖?”
宋淮颔首道:“是。”
扶搖微微側眸,瞧一眼身後的沈興。
沈興會意,就要去再要一碗馄炖。
卻被宋淮伸手攔住,低聲道:“臣不用,殿下您慢用。”
說着,便要起身退走。
扶搖正愁不知怎麼讓少傅給她寫功課,這會子在宮外遇着他,哪裡肯輕易放他走。
“少傅怎不陪我在城裡逛逛。”扶搖道。
程執玉目中生疑,表妹最讨厭這些文臣,往常在宮外撞見,她都是視而不見,今日怎麼……
殿下吩咐,宋淮無法拒絕,隻好坐等扶搖吃完。
這一日,扶搖領着表哥和宋少傅,在繁榮熱鬧的街肆瓦子聽戲文、看雜耍,大逛特逛。
直到申末時分,扶搖累了,才在程執玉略微強硬的态度下,登上馬車。
臨走時,扶搖瞧着宋少傅那不食人間煙火的面上,經過一日相處,終于添了幾分和氣,扶搖再加把勁兒,笑着對宋淮道:“少傅,下回我出宮了,還找你玩兒。”
宋淮躬身行禮:“殿下開懷,是臣之幸。”
扶搖笑了笑,放下車簾,馬車很快啟動。
車廂裡,程執玉瞅着扶搖,注視良久,問:“怎麼突然跟宋少傅親近起來了?”
扶搖望着表哥漂亮的桃花眼,忍不住笑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扶搖湊近程執玉,将前日多出四張字帖的事講給他聽。
末了,扶搖發愁道:“你說,怎樣才能讓宋少傅乖乖給我寫功課?他都不肯承認,何時才能心甘情願的幫我。”
程執玉沒料到宋淮如此膽大,竟敢仿寫扶搖的字。
但表妹手上未褪的淤傷,又教他心疼,想到多一個人為她分憂,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