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黑色的柏油馬路來到盡頭,與它緊緊連接在一起的是灰色的水泥路。再前向開,車輛颠筋起來,下方的路面不知從何時起已然變成了沙土。
黑色、灰色、沙土,再回歸黑色……古怪地進行切換。
——這些截然不同的路面,被某個存在硬生生拼接成了一條嶄新的、筆直的路。
七玄元顯菩薩仔仔細細地将這些路送到了他們車下,于盡頭等待着它的獵物自己來到籠中。如同抓捕野兔的獵人,讓兔子主動撞在木樁上總比自己動手要讓人歡喜。
孟山慈的臉色有些難看:“你看不看得清兩側的情況?”
失去了路燈照耀,道路兩側唯留一片黑暗,如同不可估測的深淵。車燈隻能破開前方的黑暗,對兩側卻一籌莫展。
好在,林書渝的視力足以支撐他看清黑暗中的情況:“兩邊跟着路走的……三點鐘方向有民居!開過去!”
吱——!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孟山慈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向着黑暗開了過去!
地面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重新拼接的道路追逐而來,猛然托起車輛前輪,讓整輛車瘋狂上下颠簸。被車燈照亮的前方,路面從黑暗中升起,如同不斷生長的動物骨骼。
後備箱的瓶瓶罐罐相互碰撞,叮叮當當,熱鬧非凡。孟山慈一邊踩油門,一邊心在滴血:“我的藥!”
林書渝死死抓住車門上方的扶手:“别管了!讓老闆報銷!”
道路升起的速度趕不上人類一腳油門踩到底的瘋勁,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後,車前輪狠狠撞上地面,連帶着車尾都翹起了幾厘米。
孟山慈艱難地穩住自己的身子,沒忘記關心一下同事:“怎麼樣?沒事吧?”
林書渝閉了閉眼睛,努力平緩胃中的翻湧,有些虛弱:“我沒事……開出來了嗎?”
孟山慈看了眼導航上的箭頭,肩膀放松下來:“開出來了,我們在滇水鎮的邊緣位置。”
這也說明方才他們開過的路還真是拼出來的,不然也沒法在五分鐘内到這裡。
胸膛裡瘋狂跳動的心髒還沒冷靜下來,兩人各自沉默幾分鐘,等心跳恢複正常頻率後才想起關心一下車子。
孟山慈接着往前開了幾米,感受着後輪無力的驅動力,語氣也有點無力:“我懷疑四個輪子都爆了。”
泥偶沉重地說道:“叫拖車吧——我報銷。”
……
天邊泛起日出的燦金,孟山慈目送自己的車被拖車拖走,發出了惆怅的歎息。
“每出一次任務都修一回車……修車店的老闆都眼熟我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調查都隻能步行,林書渝也不由得惆怅起來:“沒關系,最起碼天亮了。”
天亮之後,七玄元顯菩薩也不敢光明正大對他們下手,也就無需車輛的庇佑。
孟山慈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尋找便捷交通工具:“行吧,我們去找廟。”
十分鐘後,清晨的大街上多出兩道騎共享單車的身影。
七玄元顯菩薩的廟并沒有直接在地圖上标注出來,他們方才随機找了個早餐店老闆問了問,隻得到了含糊不清的方向——這還是他們掏錢買下一整屜包子後的成果。
“當時應該多問幾句的。”孟山慈拿起車筐裡的豆漿喝了一口,“那個态度……肯定有問題。”
在他們提到“七玄元顯菩薩”之後,那對夫婦瞬間變了臉色,支支吾吾不願意多說一句,活像這個神名是什麼不可言說的禁忌,連帶着路上見到的所有人都對這幾個字避如蛇蠍。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會把人的頭割下來的菩薩可不在普通人的接受範圍内。”林書渝淡淡地發出嘲諷,身後的背包裡時不時顧湧一下,這說明林念又消滅了一隻包子。
在林念打算把唯剩的幾個遞出來給自家哥哥吃時,林書渝忽然放慢了速度。
“再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林書渝沉吟片刻,“或許,我們可以轉而去打聽呂家人的消息。”
呂這個姓在滇水鎮中并不常見,并且還與七玄元顯菩薩緊密相連,說不定可以作為突破口。
孟山慈認可了他的打算,也跟着放慢了速度:“那要去和誰打聽?老人?”
“不,去殡葬店。”
老人可能會對某個家族的不幸一無所知,但殡葬店不會。
——呂家,可是在這幾年裡死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