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廢棄建築物,又發生過命案,越靠近興成大酒店的遺址,兩邊的街道就越荒涼,就像是所有商鋪也跟着酒店的生意一起黃了。
由于不怕死來探險的人實在太多,街道辦意思意思在門口處攔了一下。但林書渝按照指示找到圍牆的缺口後往回看了眼,發現這個明顯的漏洞與路障構成了筆直的平行線,隻要不是瞎子,基本上都能看見。
泥偶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說出了一番相當辛辣的話語:“探靈冒險勉強也能算是旅遊業嘛,可以理解。”
林書渝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由衷道:“有時我覺得你真的很會說話。”
這種看似在說場面話,實則在冷嘲熱諷的說話藝術他已憧憬許久,隻可惜到現在都沒有掌握。
插科打渾的環節在林書渝從圍牆上落下的那一刻結束。這個位置正對的是地下車庫的入口,雖說僅是荒廢了兩年的時光,水泥地與磚牆就斑駁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不知是誰搬進來的紅色油漆桶零零散散的滾落在地上,幹涸的顔料呈現出富有光澤的紅褐色。
林書渝隻是掃一眼就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雞血?這是哪個探靈博主留下來的?”
泥偶落到他的肩膀上,緊緊貼着他的脖頸:“魚魚怎麼什麼都認得?”
“血很好認,光拿眼睛看都能看出來。”林書渝不太習慣泥偶表面粗糙的觸感,伸手将老闆往旁邊撥開了些。
“你看,紅褐色,蠟油凝固一樣的質感,再聞一聞味道就知道了。”
很多探靈博主為了制造噱頭都會做一點手腳來增添節目效果,林書渝找到消防門的位置,一拉開,鋪天蓋地都是和剛才一樣的紅褐色。
大片大片的雞血被潑在牆面與地闆上,還故意營造出了濺射感,像是有誰在這裡被活生生擰斷了脖子。足夠驚悚,如果出現在探靈視頻中是絕對的感官刺激。但在林書渝眼裡,這副場景有點宣揚浪費食物的意味。
手裡的狗包晃動起來,林書渝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有條狗,找了塊勉強幹淨的台階将面面放了出來。
今天的面面吸取了昨天的教訓,頂着一張可愛的孩童臉和主人道的早安。隻不過,這張臉對它來說太小了些,在做出嗅聞動作時鼻頭的皮肉緊緊縮在一塊,顯得有些面目可憎。
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的雞血已經腐敗,嗅覺敏感的面面不喜歡這股腥臭味,繞到林書渝的後方輕輕拱了拱他的後腿。
“好了,我們上去吧。”黑發青年收回放在欄杆上的手,不動聲色地用摸狗的動作擦幹淨了手上的粘膩。
根據各處有關于這則傳聞的留言,無頭屍經常在五樓出沒,也就是當時命案發生的樓層。荒廢的酒店裡自然不會有電,有些狹窄的樓道中就隻有手電筒一個光源,伴随着林書渝前進的腳步搖搖晃晃。
三樓、四樓、五樓。
在标示牌上的數字變成“5”時,手電筒的燈光也終于固定下來,照映在那扇布滿了污漬的門上。很顯然,這裡也成了探靈博主設置驚吓點的重災區。
林書渝望着粘膩膩的門把手,做了個深呼吸,用了三秒鐘才将手放到了那上面。在皮膚冰冷的金屬接觸的那一刻,他愣了愣,一時間都忘記了對髒污的厭惡。
……濕潤的。
林書渝緩緩将手擡起,食指與拇指合并又分開,與半空中拉出一條黏膩的血絲。
血液在離開人體二十分鐘後就會徹底固化,這就說明,門把手上的這些血是在二十分鐘内沾上的。樓梯台階上的灰塵有一定厚度,沒有腳印,說明不會是先他一步進來的探靈博主。
手電筒的燈光湊近了些,林書渝将手伸出,比劃了一下門把手上的輪廓。得益于血液的新鮮,還沒氧化徹底的豔紅與下方的血垢形成了鮮明對比。
四根手指……對上了。林書渝又做了個彎曲手指下壓的動作,确定心中的猜測後默默将手縮了回來。
——門把手上的血液輪廓,和人類常用的四指下壓開門的動作相符合。
一個手上沾滿血的人,或者說是人形生物在二十分鐘之内通過這扇門進入到了第五層……說實在的,這并不是個好兆頭。
做好開門撞鬼的準備,林書渝重新按下了門把手,用力将年久失修的消防門拉開。
吱呀——生鏽的承軸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手電筒突破門闆的阻攔照入走廊,也同樣照出了牆面上的東西。林書渝雙眼微微睜大,過了半晌才往前踏出一步。
門後的走廊裡貼滿了報紙:不隻是牆面,地闆、廢棄的椅子、天花闆、包括吊燈,都被報紙所占據。密密麻麻,一張接着一張交疊在一起。
而這些報紙上的頭條新聞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張圖片:
——被白布包裹的頭顱端放在桌上,像是在用褶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