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眼型中部偏圓,又在眼尾帶出一種難言的鋒利,上挑時會顯得張揚,但在目瞪口呆時就會看起來有點傻——比如現在。
蔫頭耷腦地被她拎着,像是一隻做壞事被逮住了的貓。
李清晏不急不躁,語氣還是那麼平靜。
“動手太着急,目的太明顯。”
“但按照你們這裡的标準來看,天賦很好,潛力很強,就是嫩了點,心性還需要再磨一磨。”
完全是前輩評價後輩的語氣。
五條悟聽得咬牙切齒:“你在說什麼東西……放我下來啊混蛋!”
原本遠遠看着還不覺得有什麼,直到現在他才突然意識到,這家夥的身量很高,所以才能和抓貓似的輕輕松松抓住自己。
可惡,好丢臉。
五條悟負隅頑抗,将手肘往後一撞,還不及撞向對方的腹部,就再度被按住,扭動他的手腕——咔嚓一聲脫臼了。
很久沒受過傷的五條大少爺龇牙咧嘴,不可置信地努力擡頭望着李清晏。
更是一隻把眼睛瞪圓的小貓了。
高挑的黑發少女頓了頓,似乎有些抱歉,又将他的手腕扭正。
她看着五條悟,露出困惑的表情。
“這裡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看顧你的前輩呢?”
李清晏想點到為止,再把對方真正能說得上話的前輩引出來,好和對方聊一聊正事。
但這孩子都被她逮住了,帳外帳内卻至今仍無動靜,哪怕是隐隐約約地察覺到了裡面的異樣,周圍那層深色的帳也沒有撤去的打算,紋絲不動。
——似乎根本不在意這孩子的死活。
這麼有天賦的孩子,哪怕死了也沒關系嗎?
莫胭也在心裡和099提出了疑問。
“五條悟是未成年吧?不是說總監部和政府合作,還有官方認證,非常正規麼?他一個人出任務居然沒有任何的安全保障?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還是個孩子的年紀就要跑出來打黑工……總監部難道是什麼黑心機構不成?”
099被問蒙了,五條悟也被問蒙了。
不過他好歹被對方放了下來,并且帶着他一起站在這棟建築的樓頂。
五條悟确定了面前的少女是真心實意在發問後,慢慢地“哈”了一聲,以一種更加困惑的語氣反問回去。
“前輩?什麼弱雞也能叫我的前輩?我可是最強欸。”
剛剛被教訓了一頓,他總算在李清晏面前學會收斂,憋下去更多難聽的話。
五條悟掰着腕關節活動了幾下,挑了挑眉,笑得狂氣。
“我需要什麼看顧啊,他們隻要不給我拖後腿就謝天謝地了吧?”
隻聽他滿不在乎的口氣,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即使早早就能擔起責任——”李清晏的語氣不容置疑,“那也是小孩。”
再天賦出衆的孩子,也是要在宗門前輩的呵護和照顧下成長的。
這是一種保護,更是一種重視的态度。
所以劍主無法理解,也不能認同總監部的做法,甚至難以控制地在面上浮出幾分愠怒。
李清晏低聲道,“享受到了好處卻不盡到應盡的義務,無恥。”
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她生氣了?為什麼?
哪怕剛才他一言不合就開打,毫不猶豫對她使用術式,面前的少女都沒有露出生氣的神情,卻在聽到沒有人保護他後——生出了怒火。
莫名的情緒像是貓輕輕地在五條悟的心口上踩了一腳,酸軟又有些不敢跳顫。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人啊。他想。
哪有這麼奇怪的理由。
為什麼要那麼在意他有沒有被保護?
咒術師沒有安全保障才是人之常情。
從覺醒術式開始就在祓除咒靈的五條悟,更是早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除去在校的時間,沒有一天不是在去完成任務的路上奔波,久而久之便也覺得這是正常的。
那種古怪的心情讓五條悟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又不好問她生氣的理由,幹脆佯裝出了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他抱着手臂,小聲嘀咕:“誰是小孩啊……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吧。明明很年輕,說話這麼老成幹什麼。”
“年輕?”李清晏怔了怔,原本的怒意變作了莞爾。
“我不年輕了,年輕的是你,五條。”
五條悟不信:“開什麼玩笑?你看着最多比我大一兩歲吧?”
面前的女性介于少女和成女之間,面容瘦冷,側臉線條如劍刻般削厲,白色綢緞蓋住她的雙眼,額間一道豎痕,如同雪地上開出的紅梅,卻沒能中和她的氣質,不帶一絲一毫的柔和。
李清晏的身上那股冷寂的,内斂的氣質,讓她整個人都顯得如同一塊打磨得完美的玉石,幹淨,剔透,堅硬而不可摧折。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看起來那麼年輕,身體狀态處于人最旺盛的時期。
“等等。”五條悟突然反應過來她剛才喊了自己,猛地看向對方,語氣狐疑。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