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霰微微擡眼,看着面上挂笑的冉聆,不甚客氣地道:“這次算我跟程晃在一塊,給你收拾爛攤子了,不然你下次再敢把程晃當猴耍,試試看。”
“你确實比郁馨聰明多了。”冉聆點點頭,笑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跟她玩了嗎?就是因為她真的太笨了,我說幹嘛她就幹嘛,一點自己的判斷能力都沒有,跟個巨嬰似的,一有啥事就小哭小鬧,心理素質差得不行。”
姜霰不語,靜靜地聽着。
冉聆哪是真的在誇她,貶低郁馨的同時把她也給損了。這個人的存在感不是很強,她都沒注意,覺得跟程晃秦逍走得近倆人也都沒什麼意見的,人應該也不賴,頂多有點小毛病而已,但現在看來不然。
冉聆繼續道:“說真的,程晃這人不錯,你也夠聰明。你要繼續還是在國高讀的話,沒準我還願意跟你一起玩呢。可惜了你媽幹那種丢人的工作,你爸人品也不怎麼行,沒兩天身邊就換個女人。我真挺好奇你家這樣程晃不知道麼?還願意跟你談?”
姜霰呼吸一滞。
她神色冷下來:“你說什麼?誰幹丢人的工作?”
“誰不知道你媽以前是站街的,也就運氣好被你爸看上了,不過生不出兒子離婚了而已。”冉聆無所謂地聳肩,神情很無辜,但是說出來的話字字錐心,“不過你居然跟着你媽,沒跟你爸享福啊?還以為你會跟着你爸過日子呢,畢竟你媽離開你爸也就隻能重操舊業吧。我要是你,肯定選你爸了。”
姜霰冷冷地望着她,深呼吸。
相比起這些望最痛處戳的話,她更想知道冉聆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然後冉聆似乎是能讀懂她心中所想,悠悠地開口了:“你不用想我是怎麼知道的,很巧。你高一去打暑期工的那個酒樓,就是我家開的。”
忽然一下子很多記憶竄入腦海,姜霰全部都連起來了。
之前沒有細細想過,現在看來,冉聆之前還真的很不對勁。
她覺得奇怪的事情,除了今天貿貿然地給程晃打電話,往日的表現也有讓她倍感奇怪的點。
比如程晃的生日宴上,她在衛生間裡偶遇郁馨,倆人有點針鋒相對,冉聆看着補妝的郁馨,忽然當着她的面說那是程晃挑的香水。
比如那個時候她在酒樓裡打工,她坐在郁馨的旁邊,像主人待客一樣招呼她坐下,面上雖然看着很熱情,但眼底有對不速之客的冷漠與拒斥。
再比如程晃朋友圈下總是跟随郁馨之後的點贊,一個不少,也一個不落。
還有程晃去過的酒局,似乎總是有冉聆的份。每次程晃有局,她問起來的時候,程晃發來的消息總有她的名字。
那些有意無意、有心無心的點,惹得她心裡不舒服。之前她總以為是郁馨糾纏着程晃不放,就算她和程晃已經在一起了,郁馨這樣好勝心強的姑娘也不會善罷甘休。但是現在看來,郁馨對自己的敵意,包括她對郁馨的,也許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冉聆的挑唆。
能有本事把事情挑唆成這樣的人,按照她的話來講,郁馨對她是言聽計從的,那今天她情緒激動差點釀成大錯,會不會也和冉聆有關?
再往前追溯,郁馨給程晃打來的每一通電話,會不會也是聽從冉聆而撥出的?
發生在她和程晃身上的每一件事,現在看來,似乎都與她有關。
姜霰理着思路,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漏掉了。直到冉聆打破沉默。
她道:“我和程晃拿到一樣的offer了。”
姜霰擡頭,看着她。
冉聆繼續說:“今年八月份,我們就會一起出國。那個時候你的志願應該也塵埃落定了吧?提前祝你前程似錦好了。我聽說國内報志願還是有點講究的,你好好報。”
一席話說完 ,她笑了笑:“走了,拜拜。”
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露了頭尾,留給姜霰自己去想了。
冉聆沒有逗留,十分幹脆地旋身離開。
姜霰沒叫住她。
信息量足夠大,她思路還沒厘清,盯着冉聆的背影久久都沒有回神。好半天她終于反映過來冉聆早已在不知不覺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因為她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所以始終沒有亮出底牌。
想不通她最後說跟程晃拿到同樣的offer是什麼意思,是笃定自己和程晃最後一定沒有善果,還是在向她昭示她蠢蠢欲動的心?她不知道,隻看着冉聆離開的背影,忽然就覺得心很累。
……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渝城所有高中生對郁馨跳樓未遂這件事熱議漸漸消退的時候,有一個人來到郁馨所在的醫院,敲門,進入她的病房。
那個時候是二高除卻高三生之外正常開學的前一天,也是一個周末。早春的樹發了新芽,挂着晨露。查房的醫生前腳剛走,後腳就有探望郁馨的人來。她半坐在床上,手裡的粥都端不穩,差點跌落在地。
守在病床旁邊的、她的母親,看到來人也站起身。
——魏灏。
少年立在那裡,清瘦,眼睛有些渾濁,全然沒有銳氣。他手裡提着探望用的花籃,那上面的花還有水露,有兩株蔫巴了,耷拉着腦袋,花瓣上的露水滴到地上。沒有人發現。魏灏就這麼在門口站着,淡淡地瞥向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