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已經多時沒吃過肉,棠棠跟蘇覺勝把野雞從竹筐裡掂出來,可把老蘇家的人高興壞了。
雖然說老蘇家養了幾隻雞,不過那雞都是用來下蛋的,平時想吃上雞肉基本上不可能。
朱老太估摸着這隻野山雞得有三斤多,叫家裡媳婦燒了熱水,割喉放血拔掉雞毛剁成小塊,先用一點點豬油潤了鍋,再把剁成小塊的雞肉給倒進鍋裡,煸幹水分後空氣裡都是雞肉的香味,“滋啦”的加入清水,最後再倒松蘑和山芋進去一塊炖,滿院子都是雞肉的香味。
幾個孩子都玩不動了,擠進廚房裡眼巴巴等着開飯。
一般沒什麼事,蘇會民都會在學校裡改完作業改完作業才回家,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雞肉的香味,他一怔,問在水井邊處理雞毛的妻子,“今天家裡吃雞?”
喻娟芳把地上的雞毛給掃進畚鬥裡,聽見男人回來的聲音,直起腰道,“今天覺勝和棠棠在山裡挖野菜,逮到了一隻灰毛野雞,拿回來後娘給宰了,正在鍋上炖着呢。”
“爹,那隻雞是棠棠自己一個人逮到的,她可厲害了!”
“哦?”
棠棠聽到蘇覺勝的話,忍不住昂起了胸膛,臉上挂了燦爛的笑容,蘇會民聽到這話也是驚訝了好一會,才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棠棠真厲害。”
炖了大概四十分鐘,朱老太用筷子戳了下那山芋和雞肉都粑軟了香噴噴的直勾人,竈上的玉米面馍馍也蒸熟了,便張羅着開飯。
小碗裡除了山芋和松蘑外,還有四五塊雞肉,都是雞腿和雞翅上的好肉,濃郁的肉香勾得她饞蟲直往外冒。
棠棠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進嘴裡,肉質鮮嫩緊實,好吃得想讓人把舌頭都一塊咽下去了,那松蘑也好吃,鮮味十足,山芋炖得粑軟,吸飽了雞肉的湯汁,别提有多好吃了。
蘇會民平時在榆槐村小學負責帶三到五年級的數學,小學是一座白牆灰瓦的建築物,一共有七八間寬敞的教室,最低的是一年級,最高的是五年級,榆槐村小學的學生上完五年級,如果能考上初中并且還願意讀書,就得到公社上的初中去上學了。
天一早,空氣中的水霧還未散去,蘇燕娣扭着肥碩的身體從腌菜缸子裡取出一把腌好的蘿蔔,再從菜地裡拔了幾根蒜苗一塊切碎了,炒了一大鍋飯,款款的伺候着丈夫王拾金和三個兒子吃了早飯。
看着他們上工的上工,上學的上學,才把飯桌收拾了,準備端着木盆出門洗衣服。
“蘇老三?”蘇燕娣看到來人如臨大敵,再看了一眼,确定他身後沒跟着棠棠外才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罵道,“你找我作甚?”
朱老太這輩子一共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這年頭誰家日子都過得艱難,家家戶戶都自顧不暇,親緣關系淡薄,加上朱老太早些年被蘇燕娣白眼狼算計行為傷透了心,所以這些年基本上也沒什麼來往。
蘇會民将自行車的腳撐立起來,從懷裡掏出一份拟好的協議和紙筆,“我已經跟娟芳商議過了,以後三丫就歸我們養,我拟了份過繼協議,你簽個字蓋上手印,以後這丫頭就徹底跟你沒關系了。”
“行!你說簽咱們就簽個協議,也省得你哪天不想要了又給我送回來!這丫頭白吃白喝我這麼多年,總算把這個累贅給甩出去了!”蘇燕娣忍不住唾了兩口,将木盆丢下在那協議上簽了字,“行了,以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
蘇會民把其中一份協議丢給蘇燕娣,剛想轉身離開,又聽見蘇燕娣刺耳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哼,蘇老三,你可别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三丫這死妮子從小就笨手笨腳,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這小賤胚子慣會偷懶的,指不定以後給你惹來一堆晦氣,到時候可有你哭的!”
“我可提前把話撂這兒,要是她敢在外邊敗壞我的名聲,看我不撕爛她的嘴!”蘇燕娣叉腰破口大罵道,臉上的肥肉随着情緒抖動。
這知道的是親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仇人,蘇會民是個文人,不習慣跟人對罵,他攥着車把指尖因為用力泛白,強忍着怒火,蹬上自行車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三四月份的晚上睡覺還是挺冷的,幾個孩子都睡下了,喻娟芳才攙着一盆熱水開始洗臉。
老蘇家一共就五間土房子,蘇老大一房算上大人小孩四個人住了東屋,蘇老二一房六個人擠在西屋,蘇老四兩夫妻帶兒子閨女四個人住了北屋,蘇會民跟喻娟芳并四個孩子住了南屋,中間的堂屋朱老太一個人住着。
角落裡堆滿了各種雜物,六口人就擠在一張大炕上,覺生今年已經十歲了,自古道男女七歲不同席,但家裡也沒有其他地方能讓他去住宿的,隻能将就着擠着,喻娟芳讓棠棠單獨睡在炕尾,但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再過兩年孩子長大了總不可能還擠在一處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