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賽那天并不是理子的祭日。
說來慚愧,就算是他,也隻是比悟更慢一些忘記理子。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從去年夏天,一切都變質了。
遮陽涼棚下已經沒有人了,褪去白日的暑氣,碧藍色的海變得黑沉沉的,涼風吹過,浪花帶着有節奏的嘩嘩聲湧上海岸。
并非有意,但那張桌子是之前他們坐過的那張。夏油傑來到的時候,自稱為香織的女士正坐在悟坐過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還剩一半的檸檬水,看起來已經等了他一會了。
近一年,盤星教換了新教主,這事夏油傑是不感興趣的,但是因為偶然的機會,他和新教主香織女士結識,兩人一見如故,經常郵件聯絡。
[夏油,今天有沒有興趣見一面呢?]
[當然有興趣,時間上是……?]
[就今天下午如何。]
[下午我有點事,可以改天嗎?]
[真是可惜,如果今天沒空的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見面了。]
[好,地點是……?]
這是他和香織女士第二次見面,地點是一千多公裡外的沖繩。
“抱歉,我遲到了。”
從中午開始訂機票,直到傍晚才抵達島國的最南端。
雖然翹掉了個人賽,但是……那種沒意義的東西,不參加也無所謂。
“沒關系,是我臨時起意。”香織帶着一頂寬沿草帽,在盛夏的海邊非常适宜。
夏油傑偶爾因為對方的話展開笑顔,籠罩在心頭的陰霾,隻有和香織聊天時才能散去。
“今年我們的夥伴越來越多了,夏油,要不要考慮加入盤星教。”香織的杏眼,微笑時像貓一樣半眯着,“我想建立一個隻有咒術師的大家庭,大家會像家人一樣互相理解的。”
夏油傑幾乎馬上要答應了。
“沒關系,你還是咒術高專的學生吧,畢業之後,當一個正統咒術師,每個月安安穩穩地拿工資,或許對你來說是更好的選擇。”
“我……我考慮一下。”
香織并沒有表現出失落的意思,喝光最後一口檸檬水,起身對他告辭。
“我知道你是我們的同伴,夏油。下次見面,希望我們不會變成敵人。”
不會的。
夏油傑瞬間在心底開口,但也隻是什麼都沒說,笑着和香織告别。
香織走後,夏油傑依舊坐在桌子前出神。
現在是暑假時間,海灘上人很多,全家出遊的、情侶、和朋友結伴遊玩的,發出陣陣尖銳的笑聲,人群下餃子一樣湧入海裡,白色的□□攢動着,間或夾雜着幾隻蠅頭在其中。
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人。
他逐漸分辨不清那些白色的□□和蠅頭的區别。
手機發出提示音,總監部經過高專下發的任務,通過郵件發送到他的手機上。因為避免郵件漏發的情況,術師們接到任務後,需要回複郵件。
本來想點開的手指,看到那行預覽的字。
[任務目标:特級咒靈地點:北海道……]
要從沖繩趕去北海道。
翻蓋手機啪地一聲,粗暴合上了。
之後,任憑手機再怎麼響,他也無動于衷。
從下午坐到深夜,海灘上的人走得一個不剩,身後酒店橘黃色的燈光,星星點點打在細軟的沙灘上,讓夏油傑莫名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總是在透着橘黃色燈光的家裡等他回去。
從小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東西,擁有别人沒有的能力,以保護普通人為己任——那種心情,不知為何,在升入高專兩年多後完全變質了。
普通人中當然有好人,咒術師裡肯定也有詛咒師,這是有點思辨能力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他竭盡全力去看普通人的善與咒術師的惡,但是,用空洞的道理就能糊弄過去他的疑問與痛苦嗎?
很遺憾,他是個罕見的做人無比認真的人。
心的裂縫越來越大,維持天平的平衡也沒有意義了。
如果選取一端,就要徹底舍棄另一端,徹徹底底地——
手機鈴聲響起。
夏油傑看向桌上的手機,是五條悟的來電。
“傑?傑你這家夥在哪?任務不做,電話也不接,個人賽也翹掉,你跑到哪裡去了!”
“……沖繩。”
“嗯?你去沖繩幹什麼,秘密任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