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輕輕沾上酒杯,警惕地抿了一口。白川琉世自然地微微傾斜角度,讓酒液緩慢流入五條悟的口中。
湊近自己手的腦袋,好像曾經喂過的小貓腦袋,每次小貓這麼湊過來,白川琉世就知道那是它們在對自己表示信任。但那是動物,和人類的話,白川琉世才發現,這種動作有多親密。
為什麼剛剛會做出那樣的決定,說出那樣的話呢?
五條悟半眯着眼睛,從自己手中汲取酒液,喉嚨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好像對方在對自己暴露脆弱、表達依賴。
糟了,出現了危險的想法。白川琉世呼吸亂了一拍,手一抖,一大口酒液就嗆入了五條悟的喉嚨。
“咳、咳咳。”
“前輩!你沒事吧?”把酒杯放下,白川琉世後悔自己幹嘛要搞這個惡作劇。
想拍一下那人的後背,手卻在距離衣服一指的範圍停下,再也無法前進。
“碰不到吧,那是老子的術式,無下限。”平靜下來後,五條悟趴在桌子上,眼神迷離,臉已經浮現出明顯的紅暈。
所以說是,一口的酒量?
“嗆到了就不要喝了。”依舊記得維護五條悟的自尊,白川琉世要把杯子拿走,卻被五條悟搶過去,一口悶了。
白川琉世心髒驟停。
五條悟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背對着白川琉世趴下,脊背随着咳嗽的聳動,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白川琉世頗為自責,忽然想到了什麼,把酒瓶藏了起來。
真的害怕酒量不行的前輩因為想要證明自己猛灌一瓶酒。
“嘶……。”五條悟吐着舌頭,“果然還是這麼辣,不好喝。”
腦袋忽然昏昏沉沉的,一切都變得好混亂,被六眼吸收的大量信息一股腦湧進腦海,但大腦因為酒精的影響暫時停擺,各種垃圾信息無死角地對他圍追堵截。五條悟閉着眼睛,把臉貼在桌子上降溫。
“前輩?是不是很難受,要我去找家入前輩嗎?”問完這句,白川琉世沉默了,好像家入硝子也水靈靈地喝醉了。
五條悟擡起手揮了揮,想把模糊不清的聲音揮走,但耳邊一直有人說着什麼,他睜開眼睛,撞入一片金色耀眼的輝光。
“卡密……。”
卡密?什麼,神?第二次從五條悟嘴裡聽到這個詞,白川琉世俯下身,想聽清楚接下來的話。
發出無意識的呓語,銀白色頭發的少年閉上眼睛,臉頰透出淡粉色,睫毛顫動着,又睜開,“那麼,我和那個人有什麼相似之處呢?”
?
這是……
雖然完全無法理解,但白川琉世不敢出聲,怕打斷五條悟繼續說出什麼的可能性。
屋子裡針落可聞。
直到五條悟的呼吸聲傳來,勻長,安靜,毫無防備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川琉世依舊托着腮,專注地看着他,那是在正常情況下十分冒犯的視線。平時,隻能一瞥而過這個人的臉,形成的是大概的印象,像是團夢幻的迷霧,脫離了本來的面貌,承載心裡最美妙的幻想。不過,這種情況下,他終于能像觀賞藝術品一樣,臨摹他的美麗,清晰迷霧的輪廓。
如果五條悟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識後,有人在他房間待了很久,一定會生氣。白川琉世很有自知之明。“失禮了,前輩。”他試着抱起五條悟,想把他送到床上去。這次沒有無下限的阻擋,很容易就把喝醉的人抱了起來。
一隻胳膊托住背部,一隻托住腿彎。互相接觸的地方,傳來柔軟的觸感和溫熱的體溫。
通常來說,公主抱這種情況,被抱起來的人,會因為自身的重量,自然地倚靠上抱着他的人的胸膛。
但是抱着他的人,有着千錘百煉的劍士的身軀。
白川琉世小口小口地呼吸,隻用手臂使力,就輕松地維持了公主抱的姿勢。而且,對方的身體猶如依然能使用無下限術式一樣,始終距離他的胸膛一個手掌的寬度。
他隻是不想被對方讨厭。在沒人看得到的時候,也要無比嚴格地審視自己的行為。
白發的少年頭部向後垂着,從白川琉世的視角看過去,隻看到平時藏在立領校服後面的下巴,和繃緊的脖頸。
白川琉世這才注意到,這種姿勢有多麼親密。五條悟的心跳聲,清淺的呼吸,睫毛的微顫……另一個陌生而強勢的生命力,近乎是緊緊地貼着他。
……
啊,好像站了有一會了。這種情況果然有點怪吧,對,是要把人放床上去的。
把人放在床上,脫掉拖鞋,蓋上被子。白川琉世輕手輕腳,把糖全都堆在餐桌上,關上燈,火速逃離了五條悟的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他趴在書桌上,把臉頰貼在冰涼的桌面上降溫,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按來按去,删删打打,編輯郵件,最終也隻是簡單地發出去一句。“五條前輩,我回去了。”
發出去後他撲在床上,被子蒙頭。
啊啊啊他在說什麼啊!
缺乏人際交往經驗的少年,不知道說什麼,讓五條悟不會反感。